Monthly Archives: December 2012

二零一二年回顧 沒有這篇回顧就好，那代表在此時此刻我已經完了，一切已告結束。去年我的願望便是世界將在今年末日。也罷，其實每年許的願都沒有一個有出現的，管那是關於我自身的事，抑或是別人的事。 去年的生活夠枯燥，今年的更甚。去年至少有失去過所愛的人，有拍過拖，有失過戀，用文字刻劃起來甚至算得上豐富。不想寫回顧的原因，不堪回首，也乏事足陳。 頭半年是大學二年級，閒來是天昏地暗的看電影。去年八月跟文君吃了一餐飯，發覺我對電影認識尤其貧乏，這樣子下去實在不行。便下定決心year 2 要看電影。結果看了二百多套。高峰期一天至少四套，最多六套。很難跟你形容一天看六套電影的心情是如何的，最後腦子也幾乎運轉不了。 慢慢掌握到大學的學習模式，也掌握了大學生活，明白了在這樣一種體制和模式下，我選擇活下去的生活模式。聽收音機，上網，逛超巿，買材料回家煮吃，看村上春樹。再找一項足以打發時間的消遣，二年級時是電影，三年級時是電腦遊戲。 暑假時在會計師樓工作，環境比起投資銀行裡的很不一樣。也打消了我想進投資銀行工作的念頭，投行我一間也沒有報到，坦率的說，便是給我offer也大概不會去。金錢固然重要，但除了金錢外，仍有很多重要的東西。至少一畢業便在投行的環境中存活，還不太想。 進也無可不可，但不是一畢業的事。說起來，要說做投行最大的好處，對我個人來說，想必是寫作靈感方面。香港也太多人對金融業的人士有著濃厚的興趣。可說起來，我也不太喜歡寫那樣的文字。還是寫我一貫寫開的來得適合。 對，不是好不好，出不出色，甚麼條件之類。天下之事抬不過適合兩字，情人好，公司好。多麼傑出的人在你身邊，若是不合適也只有徒呼哀栽而已。可說是近一年來的生活哲學，選擇最適合自己的，除此之外甚麼都不在考慮之列。我可是少數真的沒有讓大學這個貼近社會的環境改變我的人，沒賣過任何人帳，沒給過任何人面子。 誰說要這樣做，誰說要那樣做，我一個也沒有跟從到。柑身邊太多麻煩朋友，我一個也沒有，我在身邊畫一個圓，結果誰也沒有進來，我也悠然自得。做人是需要學習一個人，才學跟別人相處。 Year 3沒有再住宿舍，應雪的邀請，我再找來兩位同學，租了一間小屋，過著很倫敦的倫敦生活。儘管住在同一間屋裡，跟我一同生活的大概也只有柑而已，她也是出現在我的文字裡最多的角色。 我想她最後想必是曾經跟我最親近的女生，最後的意思是即使從很多年後回望過去。一個星期有三天一同出門上課，去三次超級巿場，不巧的話在廚房客廳也會碰到。迫於無奈之下又要一同逛街購物。甚至開始懷疑之前我到底是怎樣生活的。 再好的人長時間相對也想必厭煩困倦無比，我們分離的一刻，不捨之餘更大程度的是興奮。可惜的是二零一二沒有把世界終結掉，來年想必我們必須繼續相對。可我們是同學，開始的時候是同學，終結的時候也將是同學。她說很難把一個階段交往的人帶到另一階段，我也認同。 也許是年紀大了，也許是沒有戀愛，對世界的看法變得狹小。想法也固執起來，雖然個人層面的跟我交往的話是怎麼樣的人也沒有所謂，但我討厭的東西也有點過多了。甚至成了我跟這世界最大的連接點。這也許就是我經歷無可挽回的成長時的副產品。 能夠放下的我都放下了，能夠拋棄的我都拋棄了，剩下的是我必須要背負下去的。誰人走近我固然高興，卻沒有太大震撼，相對地，離去的時候也不感甚麼悲傷。也許是習慣，也許是適應。可人總不能不長大，不能甚麼事情都大呼小叫。沒有高興，沒有失落，不過是自然程序。 下一年，如無意外我會畢業，我會工作。也許找到能使我感到熱血沸騰的事，或者平淡無痕的渡過。可能戀愛，可能單身。說到底怎麼都沒有所謂，我也不甚介意。若個人不求甚麼，不在意別人看法的話，這生命過得容易過了。

…50 曾經想過有沒可能在倫敦完成五十篇，最後當然是沒有這樣的事。但四十多篇也是個不錯的進度了，何況我根本就沒有甚麼要寫，只是純粹想寫便在鍵盤面前隨心敲，那怕是片言隻語恐怕也是了不起的事。所有的都是為了我個人而寫，不過是繞圈子式的自言自語。沒有任何目的，沒有地方想要抵達。 以往我總是盡力想將文字變得精練和簡短，為的是省卻讀者閱讀的時候，我自己也頂討厭長篇大論文不到位之人，但這系列不是想跟人訴說甚麼，那就不妨盡情的繁複，肆意的沉悶起來。甚至是以沉悶為目標的刻劃文字。那時候跟雪聊起，她說簡直是悶透了，我說不能同意更多。連重看都嫌麻煩，順手放上facebook之時，若有人回應我是真心感到驚訝──怎麼可能會看。 可後來雪也愛長篇大論的寫文字，越來越多人跑來說我文筆好了，我說那不是文筆，只是長，只是技巧。寫短文字比起長文字難多了，也是我喜好的，因為可以盡情的扔東西。拋棄甚麼很多時候比起得到甚麼更令人感到興奮，管那是實在的東西，像是筆記功課，又或是電腦的檔案，電話的聯絡人資料。能夠棄掉的果斷棄之，失去的好處是不用再失去，也不用怕失去。 我想念倫敦的生活，無時無刻地。想喝酒，想醉，想寫文字，想看村上春樹，想煮吃，想聽收音機。那不算愉快的生活，甚至算不得是閒適，但那是一種關乎於節奏的修練，那倫敦我的目光一直都放在自己身上，不如說我簡直看不到任何人。回來之後則是完全的相反，我完全看不到自己，彷彿消失於空氣中，迷失在聲色犬馬的旅途裡。肉體也好，靈魂也罷，統統都消失不見。 連寫文字之時也失去應有的觸感，自身生活的節奏也隨之而蕩然無存。不是節奏亂了套，是壓根兒沒有，我們或是追趕著甚麼，又可能被甚麼無形的線拉扯著。無法看到自身，也無法捕捉自身傾向的流動方位。簡單來說，大概就是迷失。然而又不太正確，迷失這辭大概有著本來有著應有方向的意思，但我想這東西是不存在的。我們都是無所適從的蕩漾著，沒有來自何方，沒有要到那裡。就在這裡亂衝亂撞，拼命勞動直至思考停止的時候。 深夜不想睡覺之時，我想念的是以前用MSN的日子。多麼方便，我看到誰在線上便可以隨意找人聊天，天南地北說甚麼都行。看著電話的連絡人，一個二個都是不覆訊息的傢伙。當然這怪不得人，電話不是一個適合詳談的地方，我的訊息也回得太沒有心機，打字當然是個很重要的問題，但實際的解決辦法可以說是一個也沒有。到頭來還是一直所訴說的，無論到了哪裡都是充滿欠缺的場所，在哪裡都好都是欲求不滿的我們。這個世界並沒有盡頭，並沒有出頭。我們拚命跑動不過是繞圈子的無意義動作罷了，甚至連競賽都算不上。

…49　重回布拉格   「你可會為我哭？但這奢望太可笑。」這是我最喜歡林一峰的歌曲──《重回布拉格》。想必是以他個人經歷心血練成的一首歌曲，不然想不至於在現場演出時哽咽流下淚來。   太多愛情都是如此。過的時間久了，心裡想著想著竟是漠然了，到底我們應該，又是如何對待這一段舊情感？若要追憶的話年紀無疑太大，事情過去太久，耿耿於懷也不是辦法。但瀟脫呢，倒是沒有那麼容易放得下來。   「我可有為你哭？」哭也無濟於事，是以可笑。人和事情都逝去了，剩下的唯有空蕩蕩的唏噓之感。火車不斷前進，越過麥田，一支一支的街燈在眼前一恍而過，星空一片片的高高掛上，靜默無語，卻注視著這一切的事情。   我可有為你而流淚？可有想念你？我想這一切都已經不再重要了，人生中的某一時間點，甚至只是一剎那都好。在波希米亞的草原上，在廣闊無邊的星空下，微風輕輕吹咈你秀髮的時候，那時候我做甚麼來著了？我們說甚麼話了？   都不記得了，印象淡薄，記憶消退。那些不過是無關重要的小事。遺下的，想是一片虛空的情懷，一種無以名狀的感覺，無法準確的描述，沒法精準的傳達給誰。但這樣做了又如何呢？感情事從來都是不足為外人道罷了。   《重回布拉格》講的就是這一種永恆的情懷。失去了甚麼其實不要緊，誰為誰流淚，誰想念誰，都俱往矣。可到了最後的最後，回憶是誰也不能消除的。心目中留下的卻是對方最美好的印象。

…48 MSN 我想念在耍弄MSN的時期，有些人說MSN被whatsapp 取代，如同facebook 取代xanga一樣。很難認同。那是兩碼子的事。Whatsapp 取代的是短訊，而短訊玩的是跟MSN不一樣的東西，完完全全兩碼子事。 那時我窮極無極之時便隨便在上線的人中找人聊天，天南地北甚麼也可訴說，因是用著電腦鍵盤的關係，甚至很複雜很麻煩的議題也能夠探討。我常跟一些打字很快回覆很快的人談論著各式各樣的事，甚至比面談更為深入，有些事不那麼容易組織好說出好，但文字提供的是一種思考模式。有些人是靠著寫字去整理思想的，本來還模模糊糊的概念，邊寫著寫著便清晰過來。 而且那個時代不是全民都上網的時代，也不是何時何地也能上網的時候。由news groups 到blog，由icq 到msn。網民還算是一個半地下的小數族群。有些人從來不寫博客，不跟人長篇大論的即時聊天。現在也有這些人，但他們都是網民了，都有facebook了，也會看別人的facebook。 時代在前進，我們喪失了許多，也得到了許多。可問題是適應不過來。單單是電話的小鍵盤便使我相當頭痛，每每不能打到想要的字，也相當的緩慢，到一個地步索性放棄好了。 現在在屏幕對面的人，再也不是雙手緊緊放在鍵盤上，飛舞著打字，思緒不斷運轉在斟酌字眼。大概是單手提著電話，隨便按著，一個字打錯了三遍，最後索性放棄。在這個環境底下，到底我們能夠探討甚麼呢？我們又能交往到哪一個地步？在一個個符號和英文拼音底下，誰又能夠互相理解？ MSN 不同短訊，那個時候我們不會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沒有人會不理睬你。離開的時候會說再見，會說晚安。不會不辭而別。這是用電腦的人的習性，我們總是晚上十時開始在電腦面前坐，除非是全屏幕在玩電腦遊戲，不然沒有不回覆你的理由。以前的人，比較簡單，比較直接，也比較有品。 時代在進步，我們邁向的是一個越趨複雜的世界。無論是人與人間的關係或者情侶的相處模式都日新月異。批評這些的都是些落後於時代的人，正如說網絡世界是虛構的人根本就沒有搞清楚甚麼才是真實。 可問題當我們在留意最後上線時間，留意誰的電話背景圖片，心上人的facebook合照，whatsapp 的status寫的到底是甚麼意思時，有相當重要的東西遺失了。我們的眼睛都被這表徵，被這眼花繚亂的表象給蒙蔽了心神。重要的東西一個也看不見，甚至感受不到別人和自己的心。 可以不同意，可以不喜歡，但不可以不接受。無論如何我們是置身於這樣的一個世界，春嬌傳了一個空白的訊息給志明，若是以前，定必不可能是如此發展下去。說到底，我還是懷念結結實實在鍵盤上敲打的觸感，懷念那和好友促膝詳談的感覺。可這一切，如像九七前的香港，無線的電視劇，成了一去不往返的過去。

…47 終結 若這世界就這麼完結的話豈不乾脆，不用再見到我討厭人和事，不用再勞累，不會再疲倦傷心失落，這世上想我消失的人也會額手稱慶，環保人士也該感激起來。喜歡的不喜歡的全部都灰飛煙滅，消失於彈指之間，虛空之中？豈不暢快？ 可事情當然沒有那麼順利，這世上怎麼會有如此便宜之事。世間所有的問題都在一剎那間全部解決？結果還是繼續毫無意義的人生，努力做著每一件事，賺取微薄的快感，和過後失去和虛無。 多過幾天這一年便告終結，往年總是很期待寫回顧的時刻。這一年是一點兒也不想。應寫的寫了，沒寫的不足為外人道。太多往事不堪回首，況且這一年來我簡直過得行屍走肉，沒有目的地，也沒能去到目的地。沒有目標，沒有想要的人，沒有想得到的東西。在窮極無聊的虛空和複雜無比的現實性問題中糾纏。 我思考人為甚麼要活得如此勞累，但沒有答案，大概不可能有答案。儘管我們都不求甚麼，依然活得疲於奔命。種種煩惱簡直像是甩不掉的影子一樣如影隨形，尾隨不止。 思想曳然而止，沒有前進下去。腦海中浮動著七彩的光芒，也許不止七種，混合的，迷幻著。可全都是沒有意義的線條，亂七八糟的圖象。我細中凝視，想從中讀出一點點含意。可是沒有辦法，甚至連個片言隻語都解讀不了。 在哪裡都一樣，在哪裡都沒有分別。同樣的人生，做著同樣的事情。我是絕對自由的，因我幾乎無求於任何人，甚至無求於我自身。問題是我已厭倦於追逐的過程。東西的價值，總是得到前或失去後才擁有其價值，圍繞在身旁的，不可不謂一文不值。 妻不如妾，這又何苦一一把東西搞到手呢？這樣做無非乃將一個又一個的美夢弄破，人長大了就明白有些人有些事情是只可遠觀，柑說女生一結婚就會變得麻煩大概也某程度上是同一回事。我們總無法喜歡我們喜歡的東西的所有，這一切都是代價。

…46　落花 我討厭見到曾經鍾愛的人面目全非，有些人最初迷人，因為她身上還潛伏一種不確定性，這一種不確定性使她本人煩躁不安，甚至有點兒迷失，做人處事小心翼翼。可時日一過，有些東西變得堅硬起來，再也不像以前柔硬易變。很多事情都定下了，文字變得死實，唇彩妝容也確立起來。 某種意義上是成長，某種意義上是改頭換面，可蛻變的過程中有甚麼極重要的遺失了，消失在虛空之中。以往輕托粗框眼鏡的憨直，尚帶靦腆的笑容，走路時猶疑的步伐，寫文字下筆之時的遊移，字詞的再三斟酌。 這些那些如同半融化的蠟一般，帶著一般柔軟的可塑性，可以搬弄，這一種不確定性賦予她一種可能性，一種未知的變化，朝向每個方向都有可能，相當引人入勝，有衝動想留到最後看看最後的結晶品將會是何等模樣。 可時日一過就萬事皆休，剩下的也許有令我喜歡的，憎恨的。這倒還好。到最後還是厭惡的多，而且是沒原因的厭惡，純粹的不喜歡，個人情感，沒法解釋的那種。像我不喜歡女生的長裙和粗腰帶一樣，為甚麼呢？我也搞不懂，但面對長裙和厭煩，對著粗腰帶我頭痛。它們是沒有甚麼問題的，有問題的想必是我。 大概我們每一個人都如此，這莫如說是成長的副產品，無可避免且必然陪隨而來。變得堅硬，變得確定，明白自己喜歡甚麼，明白自己討厭甚麼，也明白了這些都是不可改變的。倘若我不喜歡你，也是怎麼也無法改變的。我必須帶著這份情感連同自我，在人生的道路上走將下去，無論如何也不能將自我拋棄。 我想找個女生來追求，傳曖昧的訊息，享受牽手時的悸動，接吻時的顫抖，為心愛的人哭個死去活來，呼天搶地。可這一切，對於我來說已是太久遠的事情，大概屬於已經通過的區域。就算我能做出跟以往一樣的東西，那也不過是借著往日的記憶和經驗技巧性地作出反應，並沒有伴隨著心。 我翻開話通訊錄，幾近每位都是不可多得的朋友，列優點的話，長長一張字也寫之不完，可我為何沒法對她們傾心呢？我跟柑整整生活了十一個星期，何以沒有日久生情呢？即使拿出我對女生最苛刻的標準，她也能得到上佳的分數。 或者是我心底裡根本不想，有些時候你會明白自己，不想跟任何人一起，不想負任何責任，甚麼都不想做。好地地一個朋友，何苦將之迫成情人？好端端一個情人，何苦將之迫成夫婦？我倆的交往不過著落花流水，一個階段結交之人，無法將之帶往某一階段。假使能勉強為之，關鍵的東西誓必從中消失，變得甚麼也不剩。這樣一來就一點意義也沒有了。

…45 道別文字太多便失去其焦點，生活太豐富亦同樣。每次回到香港我的生活總因太多的律動而失重。可說實在我是太刻意把倫敦和香港區分起來了，實在不必。在香港我也可以看電影寫文字喝酒，也可以足不出戶。怎會不行呢？有所為，必有所應。 需要的東西越來越少，想要的東西越來越少。平靜的步伐度過一天又一天，等待能騷動我心的人和事，然而卻一個也沒有。我可以花時間，可以投放時間，大量。我留在原地，不接近任何人，不離開任何人，哪裡都不去。潮水會湧上海岸，我在沙上走著，留下兩排長長的足印。 Life of Pi裡頭的老虎不辭而別，我似乎可以理解。沒有最佳的道別方法，正如沒有最佳的分手方法一樣。怎麼樣的形式，怎麼樣的言語，也必然一蹋糊塗，亂七八糟。我拖著行李從二樓的房間走下樓梯，難得柑的房間亮著，我敲了門三下，俓自推門，探頭進去。 柑盤膝坐在椅上按電話，抬起頭，揮手用英語向我說聲再見。我一言不發的關上門，拖著行李揚長而去，甚至不知道那一刻我面上露出了怎麼樣的表情，目無表情也未可知，這是我選擇的道別方式。跟雪一樣，我也顯然不適合情深抱擁然後說聲別太想念我。 拖著前所未有輕便的行李，在寒風凜冽的倫敦街頭走著，下午五時半，天空已然漆黑一片，昏黃的街燈在濡濕的路面泛起微弱的光芒。雨停了，但雨水的味道仍蕩漾在空氣中。 地鐵特別多人，這天的機場也人頭湧湧，有道是中學生都在這一天離開，好不容易寄了行李，過了安檢。趕過一次飛機後，每次到機場總是早上很多時間，但距離開閘也不過十數分鐘。為甚麼他們不能像我那樣輕便的來去呢？又不是去西伯利亞，為甚麼非拿著團團行李不可呢？反正重要的東西，一件也帶不走。 好不容易找到上機前的lounge。明明上次到過，但記憶好像從中抽掉一般。記得坐的位置，記得吃的喝的，記得那時我看的挪威的森林，甚至當時正在播著世界盃賽事的畫面都歷歷在目。可到底我是如何走到哪裡呢？ 時間不過十數分鐘，一靜下來才驚覺肚子實在餓得要命。狼吞虎啃了四碗沙律，不客氣的把菜往碗裡夾，澆上橄欖油和黑醋。這裡的黑醋調得相當出色，大把大把的澆上也不會覺得太酸。加上不常見的芝麻菜，使整盤沙律的味道相當搶眼。 還在外頭沖了一杯latte，喝了一杯橙汁和蘋果汁，周遭的人都悠悠閒閒的，我這麼衝動的吃東西倒是有點不好意思。可是在人來人往的機場是甚麼也有可能發生的，間中有華人留學生在狼吞虎嚥大概也無足為奇。

…43　傾心 到底需要甚麼呢，到底在尋求甚麼呢。那是中六的時候我決定不讀醫，那時我跟老師說起，覺得讀醫沒有希望，倘真如此，我未來十數年也將辛苦無比。老師說不過是我不喜歡，我恍然大悟。做喜歡的事，本身就是享受。 原來每個行業都是一般，或者說人生就是一樣。甚麼事情做到高位便痛苦，便大壓力，將隨便找個小角色做，便看不起自己，窩囊。做專科名醫，或在屋宛醫感冒傷風。當會計師合夥人，或是一位小小經理。這樣的分野到處都存在。人生這回事甚麼地方都不存在出路。 我尋求甚麼呢？我搜索枯腸，想了很久。也不說現實中能搞到手或者也許能搞到手的，想要金錢，想要合適的女友，一份理想的工作。然而即使這一切都馬上到手，想我必然仍在欲求不滿。覺得人生是有甚麼欠缺，想一氣之下將之結束。 想我不是渴望甚麼，想要得到甚麼，這些一切甚麼的都沒有所謂。沒有錢沒有女友失業也罷，說不定鬆一口氣，沒有擁有甚麼，也就甚麼也不必擔心失去。人很多時候的困惑來自患得患失，來自其不確定性，當不明朗因素都被清除殆盡，心裡也得到平靜了。 可人在尋求甚麼，那註定只是一個過程。結果根本毫不重要，問題是我們在追求甚麼的過程中，我們做過甚麼，成為了一個怎麼樣的自己。九把刀說追求女生的時候，自己在發光。就是這樣的意思。也是斷定他沒有喜歡沈佳宜的原因。他只是沉醉在喜歡她的自己，年輕的時候我們的戀愛往往如此，以為我們喜歡別人，其實只是欣賞自己。 坦率說來，我從來關心的也不過是自己。曾經是有喜歡誰來著，曾經是有傾心於誰來著，縱使不提那不過是往事，但我是否純真地傾心呢？誠然有時候我根本就不想跟誰一起，也知道不可能。但仍義無反顧的喜歡。可還是我是喜歡傾心於你的我呢？判斷不了。 關於這一點我的心情相當矛盾，有時覺得長久未能傾心於誰實在不是好事，對世界太過抽離，人生也活得無甚意義，但另一方面我又深切體會到喜歡上誰的欲求未滿的痛苦，被一固毫無關係的人牽動感覺，感覺可謂差到無以復加，我倒寧願是因為我自身的原因而失落。而不是為了誰。

…44 Camden 最後我們還是去了Camden Market，晚上到Camden 還算是首次，畢竟是晚上，畢竟是倫敦，縱使是night market，只是八時多路上已經人煙稀薄。僅剩四份之一或是三份之一的地方有開，實際上也只剩下一個室內的小小的商場。 三個女人在進門處唱著A cappella，不算動聽，但又不到要批評的地步，節日氣氛下人們總是比較寬容。歌聲透過大喇叭傳遍整個商場，在挾小的空間迴蕩著，相當富有電影感。 攤檔眾多，賣的貨物也各式各樣。最近門口的賣著五顏六色的沐浴露，甚至用實驗室的試管載著。轉角位穿著平民服飾的女生用力攪著朱古力醬，攤檔前放的是奇形怪狀的餅乾，材料亦古靈精怪，甚至看不出到底加了甚麼。 少不得的是賣畫的店鋪。每次到camden 也可以看到。裡頭有著很多畫電影場面的油畫，初來時還不知所云，後來電影看多了，也認得畫中的場景。例如Pulp Fiction，或者Kill Bill。間中也可以看到風景照，這次映入眼瞼的是畫面，有河，有夕陽，夕陽餘輝把天空照得金黃，反射在河上，活像被打碎了的鏡子一般，且被不斷攪動。 「我喜歡這一幅。」柑指著這幅畫。 「太不真實，無論如何不可能是倫敦，若說是威尼斯之類的倒有可能。」 「不真實才夢幻嘛。」 「所謂想像中也就是這麼回事。若是數年後，倫敦於我的印象淡薄過後，也剩下如此美麗的記憶就好，妙不可言。」 「但願如此。」 我們便在這活像是Woody Allen電影畫面裡的地方徐徐走著，若身旁的不是我的同學，倘我們不是在倫敦念書，旅遊路過這樣的景地，心情想必會變得喜悅起來：這世間竟有如斯地方，小品得美麗得引人心碎。 可我們不過是乘幾個地鐵站到來，可說是一點幻想都沒有。況且同柑已共同生活了十一個星期，她也罷我也罷都覺沉悶不堪。也罷，離開在即，一切都將結束。甚麼都不要緊了。 走過兩步是賣熱食的攤檔，店主親切的神態，我想起王家衛的《重慶森林》，但無論是炸魚薯條或是凱撒沙律都沒有見著，具有王菲氣質的助手一個也沒有。我的女友也沒有在家等我買晚餐接她放工。但我想這裡仍然很Woody Allen，仍然很王家衛。 就這樣我對倫敦產生了一種類似眷戀的情感，談不上喜歡，談不上需要，但畢竟待久了，時間教我產生了一種熟悉感，無論怎樣，都習慣了。也許毫不出色，也許一蹋糊塗，但這世界十完十美的地方在哪裡能夠找到呢？反正這裡也算不上不適合，就這樣吧，不錯就好。  

…42　完 不影響粒子而觀察粒子是不可能的。前天說起經濟，到頭來又回到量子理論。科學原意本是用理論將世事歸納，看出規律然後解釋。但經濟學而言，將之理論化，已經影響到人們的決定了。 讀過博奕論的人，做決定跟一般人不一樣，讀過經濟的人，做的決定也不一樣。而我們不應這樣的，當你嘗試解釋，事實就走樣了，事情無了境地下去，沒完沒了。 初到港大上課，講師甚至說讀經濟學是幫助你做決定，幫助你考慮事情。不應該，不應該是這樣的。科學用處是解釋，所以才訴諸理論訴諸公式。經濟可不是工商管理。 可問題這是盲點，我們無法當一個完全的第三者，不影響結果地觀察，不影響結果地參與。所以說未到手的女孩比到手的女孩理想，是同一道理。 結果我們發現這個世界的問題根本無法解決，一環扣一環亂七八糟地纏在一起，千絲萬縷，無可分辨。 忽然間我想戀愛，甚或是失戀也好。就當是取一點寫作靈感也不錯。說起來我有多長時間沒有傾心於誰了？時間一旦過了某於長度便沒有辦法把握得著，半年？一年？年半？記憶紛亂，很多往事都想不起了。 有人視之為漠然，有人視之為長大。我不渴求誰，也不被誰渴求。身邊的一切當作落花流水，過眼雲煙。我的心也許散落各處，也許逗留在過去沒有前進。 這個時候我想去旅行，夏威夷大概是個好地方。就躺在海灘上聽歌聽收音機，看著日出日落，喝酒喝果汁，不思不想的渡過時間。輕鬆得無以復加。 可這終究不過空想，現實性的問題多不勝數，無論如何都無法解決。除了空想甚麼也都做不到。難得過了這麼長的一段時間才有一個我欲前往的地方。 頭痛，腦袋紛亂。誠然我努力地前行，但目的地甚麼也沒有，方向也沒有一點概念，甚至不是在原地踏步或是繞圈子，只是無目的地前進。因為不前進就僅有下沉的份兒。我對這一生可謂不怎留戀，便是立刻失去我也想必無甚怨言，只是有點突然。可也不是太難以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