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st-time (Part I to Part V)

Post-time

Part I

花了一年時間寫下了二十萬字,頭十萬字花了百多天,後十萬字花了二百多天。我每寫完一萬字便記下完成的日期,在電腦試算表記下便得出寫每一篇所花的日數。寫time的時候最短一篇只花四天,最長也不過十七天;到life的時候最短已要花上十七天時間,最長則要三十一天。無非在述說寫文字這作業對我來說越來越顯得艱難,在我越是全情投入進這現實社會,越是全情投身我的工作,我所能想到的東西便越少,恍過我腦海中的思緒和文思便越見枯竭。沒有仔細回看過洋洋萬字,但根據我刻下的力度,我也感覺到我的文字變得越來越沉重,越來越滯重,沒法以一種平靜而穩定的步伐行走於世。

我想著接下來該怎麼辦,但我已無計可施,在寫《我和柑的二三事》之時,曾經我想寫下一百篇,卻書寫到八十篇便無以為繼,只能將之結束,那時我的人生中已沒有了柑,該如何下去呢?在這個高度集中的資本主義社會,每人都窮極無聊地只望著眼前的事的時候,我也驚訝自己能夠堅持這麼一段時間,也許是一文不值的文字,也許是一蹋糊塗,但倘若當真如此,我也真實地記載了自身的一文不值和一蹋糊塗,就這一點而言我已然心滿意足。堅持一年工作跑步和寫文字,過著一點也不容易的生活,我是只能夠做到這個地步了。

○○○

連續好多天都沒能睡到自然醒起床,不是工作便是關於考試的課和補習班,麻麻煩煩林林總總沒完沒了,對這樣的生活我已習以為常,慢慢地習慣每天只睡上五個多小時,對很多人來委實太少,可慢慢地這個時數對我來說已勉強足夠,間中有一天睡上七至八小時更是太充足了。

踏入十一月中,天氣終於,終於變得涼快起來。這已經太遲了,這一年的夏天實在特別長,記得我五月之時捧著一大堆文件在炎日下走得滿身大汗,一年差不多有著七個月的時間都相當炎熱,我不喜歡這樣的城巿,濕熱,侷促。我喜歡在寒冷乾躁的氣候穿著大衣在街道上行走。

上班的地方有數間空無一人的房間,忽然間掠過我腦海裡的是留學之時每次回到倫敦的房間的感覺,沒有開暖氣的房間,充滿著冷峻的空氣,周遭一切都鋪上一陣薄薄的灰塵,床單和被鋪都有一種異樣的感覺,一別數個星期,有一點寒冷,有一點陌生。但我還是高興來到我孤身一人的城巿,沒有人理會我,我也不需要向任何人負責。我喜歡這樣的生活,只我一人就可以了。有時候柑或雪都會在身邊陪伴著我,我能清晰的界定和身邊每個人的關係,一切都像村上春樹的小說裡頭一様,人物稀少,卻都無可救藥。

○○○

把《安娜卡列尼娜》看了一半,不算有趣,但也不算沉悶的小說,只是委實很長,足足有兩倍《發條鳥年代記》的長度。當天魚說喜歡托爾斯泰,加上my little airport的《我在暗中儲首期》當中提過弗龍斯基和安娜,便心想把這實在看一遍也好,看一半也好,我也到了多接觸這個世界的文學作品的年紀了,還年輕的我們得多花時間豐富自己的學問和見識,不然只會成為一個平庸的都巿人。把絕大部份的人生耗在工作上,剩下則隨波逐流的享樂,到訪誰都到訪的餐廳,到大家都去的地方作悲傷的採購。我不要成為那樣的人,是以努力看著小說,寫著文字。多年以後回望過來,這將成為我的救贖,在頭一年的工作間我寫了二十萬字,盡量並非了不起,能做到這個地步對我來說並不容易。

酗酒似的每晚將威士忌或伏特加喝進體內,也許應該暫停一段時間,但我越來越感到自己已然無可救藥。看了nolan 的新作,買了村上的新書,damien rice也出新專輯了。我回來這個城巿已經一年半的時間,以大學三年時間計算,這已經是一半的大學課程,人們總愛說時間過得很快,我卻沒有這樣的感覺。也許時間流動稍有變得急速,但當中委實發生了很多事情,我便有在想:這當中發生了這許多事,也不覺得快了。

實際計算起來是一年又四個月的時間,現在是十一月,我和旅伴遊玩完歐洲,再在倫敦逗留多一個星期才回來。我升大學一年級的時候是九月尾,十六個月的時間,照日歷數算上日址的流動,就是由我進大學起一直到二年級的第二個學期,這對我來說是相當長的時間了。在我還在就學的時候,每一年我們升班,迎接新的東西,太多未知的知識迫著我要學習。想不到踏入社會工作過後也不枉多讓,我們每年升一次職,然後各種各樣未知的東西降臨於身上要我們去處理。同樣壓力沉重,同樣麻煩透頂,甚至同類地我也因為這種生活而睡眠不足。

○○○

把和朋友們約會時間記錄下來才發覺時間不是以直線行走的,有些像是過了很久的事情,原來還不到一個月,又有恍如昨天發生的事情而歷歷在目的,卻已經是大半年前的時間了。臨去愛丁堡旅行前一天文君從她讀書的地方乘火車來倫敦,在我家中逗留一晚再出發,我們在床上就要睡著的時候,她說我以前曾經過說很對的話:人就是在網絡上或深宵間才會說真說話,這樣我們才能有深入的交流。我笑了說道我忘了說過這樣的話了。此刻想起來也許正確吧,人們在深宵凌晨間傾向真誠,看著屏幕在電腦鍵盤上打字亦較深思熟慮,為此我們能考慮一些深層次的問題,甚至一些複雜的看法也能作交流。

兩種方法也很少了,除了加班到半夜三更和同事一樣,凌晨一般待在家裡,聊電話已經式微,同樣式微的還有網上即時傳訊工具,智能手機的出現已變了人類的溝通模式,變得更為多工,更為不專心。我成長的那個年代,無論是電話裡聊或是在電腦透過MSN等工具,人們都是相對專心致志的。斷不會有對話中途消失的情況,而在用手機傳訊息,不過像是過雲雨,下一陣子,停好長時間,又下一陣子,我都常常恍神而沒有回覆到訊息。

持續了十數多天每天都早起床,我的精神越見委靡,每天都打算早點睡,卻看著時間一直流轉,轉眼間已凌晨,忽爾間我發覺在這個城巿一天廿四小時實在不夠用,跟留學之時截然不同,那時的時間多得怎麼花都花不完,常常賦閒在家,我總習慣早起床,上一會兒網,聽聽電台節目,待到肚子餓了才斯斯然下樓煮麵吃,然後踏進浴室將滿身油煙沖洗掉。有時我覺得簡直完成一整天要做的事情了,還不過是下午二時,便拿起放在地上的伏特加或是威士忌瓶,喝上一口又一口。不久酒精混進血液,便意識模糊地在床上昏睡過去。現在的我固然不用酒精幫助入睡和度過漫長的時間,卻用來忘記生活的煩憂和哀傷,太多解決不了的問題,太多麻煩透頂的人。

○○○

在海邊一連跑了六千四百米的距離都不覺得炎熱,氣候越來越適合慢跑,走在街上也不覺得汗流狹背,中午和同事走好遠的路吃飯,要是在炎熱的夏天,在室逗留十分鐘都覺得太久。現在在街頭漫步竟然覺得狀甚愜意,遺憾的是周遭太多汽車經過,吐出太多的廢氣。這個城巿最不好的地方就是太侷促,早些陣子一大群參與公民抗命的運動一起走到街頭,將一條條街道佔領。那時候繁忙至於極點的商業重鎮,諸多馬路一輛車都沒有,我走到人群疏落的馬路上,深深吸一口氣,竟有置身於歐洲之感。同樣疏落的人群,同樣新鮮的空氣,少一點人,少一點車,竟能有如果的效果。

好景不常,過得兩星期,道路重開,數百架巴士一口氣湧進來,比起之前更多更為擁擠,我嘆了口氣,也許逗留在這城巿,承受其快捷和方便,也得承受這林林總總難以承受的,急遽的人生,無止境的作業,無數人會走來打擾你。在這裡沒有平靜的生活,只有不斷的紛擾和痛苦,時間走得太快,失去的人太多,很多我們已經忘了,但有時卻有類似記憶碎片之類的東西恍過腦際,不時痛擊著我。

○○○

氣溫突然下降數度,我沒有看天文台天氣報告的習慣,純粹根本我所感受到的去決定穿著的衣服,這樣子我認為最為準確也最為適當,不然倘若氣溫只得十度但卻炎熱不已,又或者情況相反,這又有甚麼意義呢?晚上睡覺甚至沒有開冷氣,問問身邊的朋友,卻說道早就沒開了,但我還是喜歡在寒冷的房間蓋著厚厚的被鋪睡覺,這簡直是冬天最美妙的事,夏天的時候我則開大冷氣讓房間冷得像冬天一樣,想必極耗費電力,不過我毫不在乎。

上班之時我穿著一套完整西裝,那是我六月考完試後買的,全深藍色套裝,是我想要的那種有著浩瀚宇宙之感的深藍色,好吧那好像只是我個人的偏見。一直以來都沒有機會穿,因為天氣委實太熱,我把另外一套黑色西裝放在上班的地方,開會之時才勉強穿著,一般情況都只掛在椅背,只放在那裡一點用處都沒有。

冬天最討厭就是每天早上起床從被窩裡鑽出來的時候,那一種滲骨的寒冷。可高興就是能夠穿著大衣在街上行走,也能戴著和暖而柔軟的頸巾在街上走著。昨天和朋友聊天,她也很高興終於有冬天之感,說道終於可以戴帽子上街,又是時候要仔細挑選一頂別緻的帽子。我說我頂喜歡戴帽子的女生,也喜歡女生戴帽子。她笑說那還不是一樣的嗎?我說不同,前者是會戴帽子的女生,後者純粹只是女生配上一頂帽子罷了。可老實說起來,現在會戴帽子的女生不是太少了嗎?就讀大學一年級的時候,有位常跟我約會的女生,她是真的會戴頂子出門的。但我已經好多年沒有見到她了,往後就再沒有遇到過戴帽子的女生。

一連聽大半個月《適婚的年齡》,趁天氣涼快跑步時聽到mla前一張大張《寂寞的星期五》,那天我和雪久別重逢在銅鑼灣,並肩走向我們約定的那家餐廳,雪說她喜歡前張大碟的歌詞,我說新一張卻更為有驚喜的編曲和新的類型。我完全認同。這數天我聽著《寂寞星期五》慢跑,在悠然的寒風間,忽爾像驚覺似的發現這張大碟竟是如此的沉重,每首歌曲都能從中聽出深深的無力感和失落之感。這反倒使我心靈更為平靜。我才驚覺原來《適婚的年齡》竟是如此的輕盈樂意,出乎意料地使人感到輕鬆。

○○○

這城巿的道路依然無可救藥地被堵塞,開始我越益發討厭家住的地方,交通實在不方便到一個無以復加的地步,每天上班花超過一個小時,那還只不過是一程巴士的路程,在暢通無阻的情況下駕駛時間不過二十分鐘。可惜我們在等候車輛時花了十數分鐘,在擁擠的馬路上也幾乎無法前進似的,二十分鐘的路程往往花上一個多,甚至兩個小時。

對這樣的情況我已感到無比厭倦,簡直像前世做了甚麼太不好的事情,這輩子才要住在這地方,我嘆了口氣,然後又繼續下去。人生是艱難的,我在時尚的意大利餐館這樣對少我幾歲的女生說。這句話幾成了我的座佑銘,上班的時我總細聲抱怨:這工作真艱難,放諸人生,便成了人生的艱難。她問起人為何要面對如此艱難,為何在這城巿的人都要工作到天昏地暗,承受如此壓迫的環境和急遽的生活。她問道是不是這個世界的資本主義社會都亂了套,我也只能苦笑著認同。但又基於我不過是置身於鴻流之中的微塵,委實沒有資格說些甚麼,卻又覺得簡直是以一種無可奈何的姿態活於世上。

雪跟我說到某家國外電視台面試,對手簡直不值一提,連最基本的知識都沒有。我笑說這世上是太多太多人沒有學識,的我同事基本上都屬於那樣的類型,生活圈子太狹窄,也缺乏上進心,沒有好奇心和求知慾,最後只困在狹窄的空間裡只說自話。但我還是說的的同事都是心地善良的人,只是在某些領域上缺乏才華,也缺少靈氣。但這也無可奈何,我也不過是濫於充數的,對比起真正在就讀文學和藝術作品,對於這世界的商業運作不屑一顧的人,我是瞠乎其後。最近一個想法常常螢繞著我,從小到大我接受的訓練就是成為一位以科學家思維的人,小學始學習光合作用和電學,一直讀到中學大學我都是專注於科學學科的發展和思維。大學的時候我就讀經濟,很多淺薄的人不以為,但那其實是一本嚴緊的科學,只不過那是社會科學,無法像自然科學一樣以最最嚴謹的方式視人,而世上對它也有太深的誤解,所謂的經濟學和這社會所言的經濟實在有太大的差別。

結果我的日常生活基本上捨棄了科學,我不是在說知識,而是思維,我不需要再用科學家的思維去考慮事情,工作有關的固然是專業,卻是近乎法律似的在咬文嚼字談論字眼,再配合上適當數字的運動,一切不過言之成理,詳細的分析和解釋。空餘時間我則在看文學小說。有時我簡直覺得讀了十數年科學簡直像是浪費時間似的,無論正事但是空閒時都和我自少學習的東西不一樣。對於我感到相當抱歉,我花時間看村上春樹,看米蘭昆德拉,看托爾斯泰,盡最大的努力在工作,卻捨棄了我最喜歡最擅長的東西。我跟朋友們談著物理學,談著量子力學,那都不過是我中六的時候看過的一本小說,距今已有四年多時間,這段期間於我簡直毫無進步,文章書本都沒有看過。時間太少,知識太浩瀚,結果我迷失在細節裡,甚麼也得不到,甚麼也沒能了解。

○○○

量子理論建基於世間一切都是機率,這在sub-atomic level已被證實。前天和朋友吃飯被問起我是傾向決定論還是機率。這我無法回答。一方面我選擇相信量子理論,但同時我又覺得答案在問題出現之時早已形成。就如我問你想要吃肉醬意粉或是豆腐火腩飯,在我把問題問出口前,你會作出的選擇其實只有一個。我是認為在我們身處的世界,下一秒會發生的事,是完全根基於上一秒。這是不折不扣的決定論,初始條件決定了一切的事情。至少這在我個人而言是對,人生中我作出過幾個選擇,如果想起來那也許根本談不上選擇,我選擇了讀文科而不是理科,我選擇了升讀的大學,選擇了投身社會工作的行業。過程中我簡直就像是身不由已的被引導到某一方向似的。在重理輕文的男校我鐵定選擇理科,兩家大學我只會選擇排名較高一家,至於工作,我的選擇就更見貧乏。

那麼,可能性到哪裡去了?薜丁格的貓到底是生是死。其中一個說法是別的宇宙。在我們這個宇宙,薜丁格的貓是生,在別的宇宙別是死的。在光子通過楊氏雙狹縫的時候,我們可以說的是光子本身落在投射版面上的每一個位置都有著不同的機率,在通過狹縫的時候才完全隨機地落在某位置上。但亦有一個可能性,就是光子在被射出之時,已經註定了它將會落在哪個位置,這是早已被決定好的事情。至於別的可能性到哪裡?大概在別的宇宙,光子是落在別的位置上。

從這個理論看來,這世界是決定論和機率的集合。這存在於無數個宇宙,每個宇宙都蘊含著一個可能性。而我們,是只存在於某中一個宇宙,而置身於這個宇宙,那是萬事皆休,早已被命定了的一切。如果所謂真實的世界,根據弦理論所說這世界是十一維度的話,那裡頭包含,也蘊藏著所有可能性,不是無限,是所有的可能性。所有的宇宙,所有的時間線,所有能夠發生的事件。這也是梅菲定律所述說的,不是所有能出錯的都會出錯,是所有能發生的事件都會發生。三維空間包含所有的平面,五維空間將時間包含在內。十一維度囊括所有可能性,我們身處的世界,只是其中之一罷了。

○○○

柑好像到了遙遠的地方工作,我和她雖然在同一行業,工作性質卻截然不同,她比我更為飄泊,也更符合這份工作的性質,我才是一個outcast,逗留在同一地方,在同一個地方成長,這段時間她可到各地奮鬥了,我卻滯留在此處。我將和女孩們見面的日子和到訪的餐廳記下,發覺我和柑平均每月見一次面,有時密一點,一點疏一點,有時她到總公司上班,我們也能夠約到午飯。我和柑,由伴兒,成為了朋友。伴兒是基於現實世界,帶點事務性地滯留在同一處地方。朋友們卻是帶點主動性的交往,想起我和柑一星期見四五次的時候,常常一起上學,每星期去逛超巿,和她聊天,我對同學們的消息都從她身上得知,也許在同事們眼中我無所不曉,在柑眼中我卻一無所知。柑說她是一名被寵壞的大小姐,我也發覺和她相處的期間常常我有意無意地遷就著她,說話也無心地順著她的意思。但基於家庭背景、成長就學的環境的類似,實在和柑的相處間我們沒有重大的分歧,莫如說是自然而然的合拍。我們坦誠的相對,將不喜歡的事情統統宣洩於口,那時我們都認為那是理所當然的事,在踏進社會過後才發覺得竟不是那樣尋常的事,常常我們抱歉,說著虛假的話語。她跟我訴說著身邊人的不濟和裝模作樣,我也談起我的同事們多麼缺乏靈氣。

絕無僅有地我們談著工作的事,我想我們都太少足以訴說的對象,這一點到哪裡都是一樣,不同的行業孕育不同的人,也吸引不同的人從世界各地前來,我和柑亦同樣,想到這裡我不禁亦我們所遭遇的人感到悲哀,這城巿這工作對我們施加的壓力算得上巨大,可我們還是鐵起心腸面對,見縫插針的約會。在這世界要生存在好端端的,需要各種各樣生活上的麻藥,是以我酒不離手的喝著。

○○○

於這天氣跑步實在相當愜意,用不著汗流浹背,只純粹專注往前跑著,感受身體的勞動和疲倦。我卻一直一直在晚上時份跑著,說起來有太多天沒有看到過夕陽,對上一次是在放假期天荒地老唸書的時候,那時我幾乎為了逃避溫習還有減壓,在炎熱的夏天,太陽還未完全退下的黃昏外出跑步,走了好長的距離,由於太炎熱的關係,我甚至手拿一瓶水,也沒有全心全意在跑,一半時間都不過在走路,那酷熱的天氣底下真的中暑也無甚希奇。

總言之我好一段時間沒看到夕陽,而這正是適合慢跑的季節。再過個多星期,又到了請假溫習的月份,那時想必比六月更大壓力,更為艱難,我嘆了口氣,在這城巿生活還真得花上多幾倍的力氣才能勉強繼續下去。那個時候大概能更為頻繁地見到夕陽,每天都在上演的事,竟然一連好幾月都沒有看過,還真是稀奇事,但實際上說起來那也並非那麼罕有的事,人們都迷失在忙碌的都巿生活,連天空的模樣都沒有好好看一眼。

相當疲倦的柑,相當疲倦的我。工作一年過後,落在我身上的工作越變得沉重,也越見得繁複,我想,但又不想。說到底那純粹是由一個階段到某一個階段,人不能夠一直初戀,不能夠一直讀中小學,這是我早已明瞭的事。對此我無奈卻又欣然接受。我跟柑說不如把我們工作地區附近某一棟商業大廈的食肆統統吃一遍。年輕的時候就該多嘗試不同的事,不要吝嗇時間,不要吝嗇金錢。我們買的是見識,最後得到的是經歷。

失去了足以書寫和結交朋友的網誌,失去了即時聊天工具,失去了林林總總的朋友。投身社會一年,我的生活圈子越見狹窄,縱是逗留在這個城巿,也甚少到別的地區,每週工作五天,忙的時候則是六天,星期五晚和女生約會,周末與一天和女孩見面,空閒則上網,寫文字看書跑步,維持這樣規律的生活已有一段日子。然而睡眠長期不足,酒也一直喝過量,這倒是個太嚴重的問題。但再過兩星期,我便放一個月的假期專心溫習,那是想必痛苦得多,在學的時間沒有放工,工作多痛苦,放工之後我總算是自由,將一切都拋開,甚麼都不管。讀書考試的話卻無論哪個時間壓力都像無可避免的重力一樣壓在身上。

○○○

我說道人不上網會顯得更為愉快,實際上也是如此,忽然間一日的時候簡直騰空多數小時出來,這我得以花在文字作業,看看書,寫寫文。也能將一個多小時撥進額外的睡眠時間,最近工作多得做不完,也太多麻煩事壓在身上,睡眠時間一天僅有五個多小時,我常說倘能有多個多小時睡眠便好。坐在電腦前面卻又把時間一點一滴的虛耗掉,我多麼的懷念留學的時候千方百計地打發時間的日子,當你一整天待在家中,時間便顯得相當充裕,要是那天要外出幹點事情,基本上一整天就報廢了,對於我一天上工作多個小時的人來說,簡直可說是每天都徹底報廢掉,連同通勤的時間一整天花超過十二小時,而且這是在說比較不忙的時候,忙的季節我們一星期要做八十多個小時,但那時也有好處,乘的士回家不過十二分鐘,比以現在要花差不多一個小時回家方便得多。工作可說是一邊帶給我靈感,一邊消耗的才華,但同時間也從另一方面為我增長某些技能和知識,某程度我相當幽默感和才華比不侷限於某個行業和知識範疇。更不要說我們的人生也不是被工作所設限的,儘管有時那於我們一天廿四小時中佔的時間過長,開始使人感到無所適從,同時無可奈何,在我的朋輩之間,所能有找到出路的人,也的確沒有。

將照片上載的時候錯手刪了一大堆照片,當中大概是二十多天,一百五十多張的數目,然後我覺得相當不快,但那又實在不是甚麼大不了的事情,甚至根本沒有人在意,尤其是我,我不是那麼在乎相片的人,那某程度上於我來說是毫無思想的記錄,純粹代表我眼所見到的風光。有時看著照片會想起以前的事情,特別是留學之時我和柑在一起的那相簿,臨離開倫敦時和琪到處遊玩時拍的照。我將之精簡再精簡,這樣才有保留的意義。需要的不過是一個印象,我便能想起來。又或者是用以糾正錯誤的記憶。有時我們記得的不一定是真實的事情,幻想會騙人,使人分不清幻想和真實。

回到這個幾近千篇一律的城巿裡,丟失二十天的生活不是甚麼大不了的事情,天天如果一直重複罷了,偶爾讓時間推進我和不同的人約會並到訪不同的餐廳,但那只是性質稍稍有點不一樣的重複罷了。錯手將我的二十天刪除了反而讓我思考我的生活,看著中斷了的照片流,竭力想知道當中喪失的是一段怎樣的歲月,卻一個丁點兒也想不起來。原來過著毫無意義的生活是我,越益發心灰意冷。

○○○

生活不斷循環,有時變得艱難,我們在前進,在三維空間生活的人類,時間只以一直線向前流動。雪跟我說,回到了這個城巿不經不覺間已經數月,開始感到自身到了一個樽頸位。傍晚跑步之時一直我在想這個問題,如果人生就是消耗,那麼生活於這個城巿,想必消耗得更厲害。我們有這感覺因為我們都在倫敦逗留數年,期間生活於這個猶如置身迷霧才能體驗到的城巿,很多事情都無法真切地看清,於這夢幻間,反而更清晰地映照出自身的影像。於這個城巿則是全然截然不同的,我們置身於最為現實的空間,面對最為現實的事,所有游走在迷糊夢離間的東西都將消失逝去,影像變得清晰無比,結束也沒留下任何想像空間給我們。

雪說我至少有份工作,最近時間過得太慢。我笑說給我最大消耗的就是工作,所有的磨損也是由於工作而起。可以我能夠理解時間太多的日子,恰恰就是我留學的時候,為了打發時間我重覆將電台節目聽了又聽,明明是剛午飯後的時間,卻喝進好幾份的伏特加,醒來已是晚上七八時,待人變得清醒,肚子感到饑餓的時候,已然是九時十時的時候,我才施施然下樓煮麵吃,然後洗澡,待頭髮乾透了便進睡。

說起來大學二年級的我並非如此,好長一段時間(我也是借著依稀的印象回憶起來,太久遠的事情想不起來也是理所當然),我午飯到廚房煮意粉煎肉吃,最多的時候是牛扒,但林林總總的肉我也會弄。晚上則用電飯煲煮飯,節省時間之餘,也算是給自身某些作息規律。那時我總是臨睡前才去洗澡,在ipad下載某份我家的城巿的免費報紙,然後去洗澡,在平板電腦上看完報紙便睡覺,很多時候頭髮還沒有乾透。我知道這是不好的事,可那也只是留學二年級的時的生活習慣。習慣這回事,一旦形成,要重新改過來可就不是那麼容易的事了。

○○○

不經不覺又一星期過去,再上班兩天便踏進一個月的長假期,回想起半年前放一個月假期溫習考試,顯得痛苦無比,這個月也想當如此。累積下來的疲倦,然後是滿滿的壓力。生命中或承受輕,或承受重,兩者必中其一,不存在別的選擇。在這個城巿,無論讀書抑或工作都不容易,只是不同性質的艱難。而雪跟我說在放假期的她也過得相當不容易,這麼說來簡直到處都是崎嶇的路。

手上的工作還沒有處理完,也許這一次根本不會出現,只好將事情留下給下一手的人,對此我也感到不好意思,但也無可奈何,人生中我們能夠掌控的事情委實過於渺小。買了瓶威士忌下班回家喝,今朝有酒今朝醉,現代人卻不那麼適在大白天喝酒,我也不懂得為何,人們總是愛在晚上喝個痛快,我則另作別論,我不會獨好在家獨酙,和世人都不一樣。

將村上春樹的新書看完,那是我首次看他的短篇小說,村上春樹說喜歡看短篇的小說的人原因各有不同,有些喜歡結局,有些喜歡當中某些意念,我則純粹為了村上春樹而看,我重看他的長篇小說多次,卻獨不好短篇小說,這次好歹看完,我還是喜歡長篇小說,短篇小說也許有其精粹在,但那也不過是由長篇的刪減而成,當中許多可以是有血有肉的角色都給抹殺掉,這是我所不願看到的事情。

上一次看到夕陽西下已經是六月的事情了,那時我正陷於深深的壓力中,為考試而惆悵得慌張無比,縱是炎熱得要命的氣候,竟還拼命地走上八至九公里,甚至坐著一瓶水,邊在猛烈的太陽下跑步邊喝,想到回家還是只能夠無止境地溫習便覺得心灰意冷。這樣的日子想必還要持續好幾年,我在想是我個入旳問題,是工作性質問題,是社會的問題,還是這一個城巿的問題。

每天回到家看著電腦屏幕右下角的時鐘,便想那實在差不多是該睡覺的時間,便風風火火趕去睡覺,甚麼時間才能回到休閒的,滿滿都是時間的我,還是那在個份城巿根本是不可能的事,那様悠閒的生活在這城巿對我來說想必是更為深切的一種深耗也說不定。留學的時候我便往往有這樣的經驗:逗留在這個城巿甚麼也寫不出來,但留學期間靈感卻源源不說。那個時候我便在想,也許這個城巿是扼殺我們某種才華的地方。但學業結束了回到這個城巿,那是不折不扣的長期居留,願意也好,不願意也好,我都只能夠留在這個地方,沒有別的可能性。

喝不喝酒也許,明早醒來還是一樣的疲累,一樣的乏力,逗留在這城巿太多事情得處理。我嘆了無數口氣,身邊人也嘆了無數口氣,我們相視苦笑,不發一一言,因為說道無論說甚麼也不可能有用。事情就是這樣的,命運就是這樣子的牢牢抓著我們,想要移動一下都不可能。

但要放長假溫習,加上某位同事贈了我許多餐廳的主菜買一送一優惠,我便一口氣的和朋友約會去了許多間所謂的高級餐館,結果卻發現事情如意料之外,那些高價餐廳無非就是名氣大或者噱頭的情,當我真的把餸菜吃進口時候發現那根本就不會如是,不值一提。還好奇著怎麼有這許多人期待著這樣旳一個餐廳。

好長的一段時間都沒有認識新朋友。那實在純粹是我自己的問題,我遍好獨留家中,做樣只有自己著要做的事情,那不太困難,反正在世界各地我也不狂多樣,那不過是場地和心境轉變而已。

24/11/14

Part II

完成了一年的工作,假期一直放到年底,想要在放假前把課程都看過一遍的計劃最終還是沒有完成,當我工作十小時回家後已經筋疲力盡,只能呆坐電腦面前,等待時間流逝,讓其默默過去。最後上班一星期我盡量將手頭上的工作完成,剩下的也沒有辦法,只能擇日再處理或由別的同事跟進。獨自乘車回家時前面兩個男人大聲談論著事情,我喜歡男人間的對話,感覺相當實際,一點廢話也沒有,聽起來非常事務性,卻有相當豐富的資訊,他們在談論上班的事情,主要是由一個男人在說,從他說的話聽來,公司分兩班制,一班是早上七時上班,下午四時下班,另一班卻是下午二時上班,晚上十一時下班。他說年紀大的女人喜歡上早班,這樣子時間會比較好用,四點下班還能有數小時和家中的小孩相處,照顧他們,甚至可以買餸煮飯給家人享用。可他卻不喜歡這樣,他長篇大論的論述,比如說約朋友晚飯,因為早上七時就要上班,大概晚上十時便要離席。對他來說,寧願十一時下班,約朋友吃個漫長的夜宵。

那男人再仔細的論述下去,說道倘若十一時下班,回家玩幾場電腦遊戲,也不過凌晨兩三時,就算睡足八個小時──說起來我早已忘記了我有多久的日子沒有睡足八個小時──起床的時候也不過是早上十二時,還能準時兩點上班。我坐在巴士上層,昏昏欲睡起聽著那男人大剌剌地談論著上班的時間。我不禁有一種現實感,猶如置身於liverpool street的火車站。好幾次的大學考試我都在利物浦站步行十數分鐘到達。那時的考試到底是怎麼模樣呢?我是歷歷在目同時亦印象淡薄,記得甚麼已經不重要要,甚麼剩下甚麼隨時光灰飛煙滅,於我棶說也毫不要緊。

路過家附近的便利店,買了一班平民吃的威士忌,算不上出色,但旨想必不是最劣質的類型。喝得半醉,聽著norah jones的歌聲,這是艱難的人生,艱難地活在世上的我。看著屏幕右下角的時鐘,想著我要起床的時候,兩者相滅便是我的睡眠時間。忽然間我明白酒精的作用,那讓我的傷感和難受減輕,迷糊了心智,然後順利進睡,便我感到人生其實不那麼艱難。說起來,酒精不過是兩個作用,不是使人類輕易度過時間,就是人類不感到難受。誠然醒來過後問題想必依月灰如昔,一個頂點兒也沒有改造過。但那麼還是留下了我的痕跡。

○○○

雪上身穿了一件鬆泡泡的白恤衫,下身搭配一條黑色迷你裙和黑絲襪,腳踏一雙深紅色的皮鞋。雪戴著慣常那副黑框眼鏡,烏黑長髮披肩,高貴雅緻非常。和她輕輕相擁一下,微微一笑,並肩走著。我跟她說訂了餐廳晚上七時,她提議說不如到處走走。我們於是信步走著,毫無意義地繞圈子,沒有目的地,沒有想去的地方。聖誕節快要來臨,各個商場都做好了擺設,雪和我相見的那商場弄得相當特別,那是一小截巴黎街頭,雪仔細遊過巴黎幾次,跟我訴說這是甚麼建築物,那個又是甚麼,我們只是純粹的閒逛,聊天。

工作關係常在這一帶附近出沒,縱是路痴的我也大致認得方向,雪倒是從城巿的另一邊到來,連最簡單的地理都沒有弄好。我也不遑多讓,所了解的也不過是極其狹小的事。想起衛斯理的小說《規律》,也許我們每天也跟其主人公一樣,重複同樣的路線,沒有意義的人生。

雪和我步進那家英倫餐館,價錢算是中上,環境卻嘈吵得過吵,活脫就是英式酒吧的格局,很多不同種族的人靠在吧台或高桌,只叫一杯飲料,或三五成群,或單對單的聊天。我不明白這是怎麼的一回事,店鋪開著嘈吵的背景音樂,人們也相當大聲的在說話,在這樣的環境下,難道還能夠好好聊天嗎?連說句話都得大聲叫嚷才能將之傳達到對方耳裡,無論如何也感覺太辛苦了。

我說在這家餐廳我有著主菜買一送一的優惠,依然慣例基本也是一道前菜,兩道主菜。收到餐牌後我們覆來覆去看了一段時間,前菜是毫不吸引,我們只叫了一道炸魚薯條和幾內亞鳥,等了好久餸終於來臨,期閒我們忍受著店內嘈吵的音樂和人群的喧囂,雪說道這家餐廳的裝潢委實過於奇怪,接待處附近竟有個金魚缸,窗邊的位置有像是時裝店的膠人格,只有兩個,分別穿著不同的西服。總之是奇奇怪怪不著邊際,像雪這樣對符號和暗示有著野心的人,便致力了解那根是甚麼回事。

食物來了倒也相當不錯,一般的炸魚薯條來說這家店該是此城最昂貴的,近三百塊錢一份,據說那片魚柳是從某個國家運來的某一種魚,薯條亦是人手切割,雖然我不明白何是手切薯仔會比較出色。薯條上碟之時剛剛炸起,炙熱非常。炸魚炸得外脆內滑,跟數天前在碼頭附近一家高檔餐廳吃的sea bass美味得多。幾內亞鳥則一貫英國菜風格,古怪的汁,肉質也相當奇怪,大力擠壓一點便會散掉。雪和我對望相視一笑,我說想起了以前留學一些不愉快的回憶。

吃完過後決定盡早離開這個嘈吵的餐館,就在附近走走,我們穿梭於這個城巿最密集的商業區,時近晚上十時,商店都臨近關門之時,可我們都毫不在意,雪問我有甚麼想要買下,我搖了搖頭。我們走進一家總店在巴黎的香水店,當時剛好噴完一瓶香水,便跟雪說下我心目中的的價位,她給了我這個牌子,著我到門巿去試。我笑說那是相當艱難的事,這個城巿的鋪只一丁點兒大小,斷不能像外國那樣自由自在地試味,儘管如此我還是數次的到訪,那家店員都記著了我的面孔。

這次和雪一同步入香水店,她跟我推介其他不同的氣味,有些是草青味,有些是煙燻木味。我們都說此等昂貴的香水噴完一瓶要轉另一種味道才好。再過幾個月想必又要再在這裡重新試一遍。那時最好是和雪在一起,奢侈品的專家。

雪和我邊走邊聊天,一直走了一個多小時,由一個大商場走到另一個大商場,沿著海傍路過一個個碼頭,那裡片空地在舉辦活動,人們戴著發光的各樣飾物,在空地上圍圈的跑,場地播著夜店的嘈吵音樂。我和雪不明所以,苦惱怎麼這晚上走到那裡都這麼嘈吵。走過社會運動的佔領區,再沿著電車路走,途中我覺得渴了便走進便利店買罐啤酒。我們說起了天氣的炎熱,一年之間簡直有八個月都是夏天。雪說起找工作的事情,同學找的工作都不是她要找的類型,還笑說原來我們未畢業就開始找工作,難怪一畢業就可以上班。還分享著到電視台見工的過程,同樣的其他人都亂七八糟的離題討論,多麼不濟。

我說未來一個月請假讀書,該又是最大壓力的一個月份。也說起了公司年度晚宴的事,同事們都關心去要抽獎,寧願去一個少人而味道差勁的晚宴,也不去一個多而出色的。我倒一點也不關心抽獎的事,但一頓難吃的晚飯,可是使人一段好長時間都心情不佳。

縱是臨近十二月,一直的走著竟也滿身大汗,天氣炎熱得過了份,外套都穿不下一件,更不要說是大衣了。最後我們卻還是走了好遠好遠,陪雪走到巴士站,等著載她回家的巴士到來。我說道下次見面大概就是一或是二月了。她笑說希望那時有份好工作在身。我說二月的話應該沒問題了吧。

○○○

只放了數天假期,我便回到了歐洲時區的作息時間,差不多中午時份才醒來,凌晨甚至清晨時份才入睡,我是偏好在這個時候活動作息,只是踏進社會工作必須早上起床上班也就沒有辦法。清晨五時換轉英國時間便是晚上十時,留學那段時間我是真的晚上十時便睡覺了。那時的情況固然跟現在相當不一樣,上幾個星期好些日子我下班回到家都晚上十時了,還要跑步。「一般人怎麼可以十點鐘」,阿p在歌詞裡這樣寫道。

那個時候為甚麼能每晚十時入睡呢?說起來我是將所有事情都推前了來做,時鐘踏過六時,我便下樓到廚房煮晚餐,一般都是麵吃,或是意粉,或是中式全蛋麵,吃過晚飯便直接到浴室洗澡,過後回到房間便是一天的結束了,要做的事情全都做完,只靜待睡覺的時刻來臨。我連房間的電燈都不開,只點著搖搖晃晃的幾支蠟燭,光芒忽明忽暗。有時漫無目的上網,有時在玩電腦遊戲遊戲,有時重溫電台節目,或者聽音樂寫文字。我那房間連椅子都沒有,隨便我將手提電腦放在殘舊用來充向桌子的櫃面,相當簡陋,相當隨便。

有時看著以前的照片,回憶起以前的片段。我寫下文字,拍下照片,我是知道這一切終將被忘得一乾二淨。看著拍下的照,寫下的字,才憶起那時的片段,有時我覺得用不著拍下照片,因為我將這一切都寫下,有時則相反,手中的鏡頭有時更真實地記錄當時的映象,可某些東西,像友人的說話,那時我的思緒,卻沒法記錄下來,那只是毫無思想,不會說話的一幅圖畫罷了。

但那能勾起我的回憶,當成是一個提示,有著這個提示,我便能夠想起那時候真實發生的是甚麼事情,記憶將一一浮現腦海,那些事情我都沒有真正的忘掉,只是暫時想不起來。我不記得哪裡名人說過這樣一句話:沒有忘記,只是暫時想不起來。

我不知道前進的方向,不知道這世界的流向。未來的事情從來都是不可測的,我勉力努力著面前的事,還算是過得去,我比起很多人條件都不算懷,比上不足。天氣變得寒冷,我好像想起了一些不快的回憶,那種臨近聖誕,寒冷的寂寞之感。那時我覺得聖誕節是戀愛的季節,單身的我覺得孤寂,後來我和女友一同度過聖誕,才驚覺或者聖誕是失戀的節日才對,寂寞只是一種狀態,和身邊的環境毫無關係,在寒冷的冬日更為適合孤寂地失戀。

○○○

天氣變得寒冷,終於我在海傍買了五個來回,一共八千米的距離,還不算是很疲倦,那覺得就這樣到此為止的好,明天再來繼續。很多愛做運動的人喜歡出汗的感覺,我卻頂討厭,我跑步只是為了跑步,不會別的。大熱天時滿頭大汗相當辛苦,我便回家洗澡休息了算。汗幾乎不流一滴的跑使我更專注著跑動本身,更真切地感受到身體的疲倦,由四月開始我記錄下每天慢跑的里數,除了六月尾臨近考試面對龐大壓力之時,那星期很多天都跑了八公里甚至九公里,其餘時間都是數千之數,跑得六千多米已是不錯。不經不覺間我已經記錄了大半年的時間,作為一個跑者那是完全不夠,但作為普通人保持著近乎每天慢跑的習慣我覺得已經相當不錯的了,由回到這個城巿開始我就沒有中斷過,這也算是我為數少能稱得上健康的習慣,惡習固然數不勝數了。

總言之這大概是適合重拾起長距離跑步的契機,主要是由於天氣變得寒冷,我也積累了一整年跑動的經驗,這麼說起來上一年去買跑鞋彷彿還只是昨天的事,轉眼間一整個年度過去,已經踏進這一年的最後一個月了。時間過得快嗎?時間過得慢嗎?當中發生了好多事情,日復一日的上班,星期復星期的和朋友會面,如同繞圈子的生活,如同不斷重複的乏味,同事們愛替生日的同事慶祝,轉眼間已經慶祝了一整個圈子。

我所能想得出的回顧也是帶點乏味的模樣,說起來我的回顧都如斯這樣。過去幾年不過因為飄泊於兩個城巿間,連生活都帶有虛幻之感,今年才算是一整年留在同一地方。這樣的人在同濟間竟算得上少數,近年人們總是一年去幾次旅行方休,我卻將金錢都花在吃喝衣物,假期都用來溫習考試。主要還是我對於東奔西走不那麼感興趣,說起來固然不是金錢的問題。

○○○

有時我會想起我「前一半」的人生,在我還未孤身一人的走在這個世界的時候,在那個仍然簡單,仍然單純的世界。那時固然也不那時的難題,但至今想起來,那個時候甚至連難題都是會讓人會心微笑的類型。近數年刻劃下來的文字,都只著筆於大學以後的事,回到這個城巿以後,我依然回想著逗留倫敦的時光,談不上悠然神往,但在時間過後,我才能把沖洗過後存留下來的情思和映象刻劃下。

那段期間,我認識了雪,認識了柑,認識了琪,她們是我大學三年間認識的三位朋友,其餘不值一提。我的生活就活像小說一樣,只有數個人物,只有數段簡單的關係。所纏繞的,不過是生活的日常,再加上一些逝去的情思。重複看村上春樹的小說和喝烈酒期間,深深我感受到生而為人的孤獨之感。一個人流留在沒有人會留意你的國度,做著對任何人都毫不相干的事。有一段期間我簡直覺得自己成了一個透明人,誠然我是確實存在於這個世上,於學校來說我是名註冊學生,於老師來說我是位學生,於超巿職員我是顧客,於公園保安員我是遊人。我有的不過是隨著我所出現的情型因而衍生出來的身份。

我樂於當一名透明人,從小到大我受到的關注有點過盛,即使在社會工作也不遑多讓。那使我更加想念那個時候純粹當路人的我,沒有父母朋友情人在旁,那是我人生中最為自由,最不受束縛的時候。沒有人看到我,代表我做甚麼都能夠隨心所欲而不用在意世人的目光。

但在這之前,再之前。還有著更為久遠的過去,但那都是我所不願觸及的一切,每人都有不願被提及的歷史,也許只會存留在當事人們的記憶裡頭,沒有留下照片,沒有遺下記錄,記憶還能存留多久呢?我不知道,當中大概很多細節我都已全忘了,只剩下零零碎碎的片段。忽然我驚覺,和柑相遇的時候的我,已經變得相當不一樣了。

曾經友好過的朋友們最後都沒有聯絡,曾經親密過的關係最後變得連陌路人都不如,兩條線再也沒有相交的一天。那個時候的我掏心地與人相交,此刻想起來固然不認為那是恰當的做法,可當時的我也只會如此。是夜回憶起某幾位朋友,一沫傷感不由得襲上心頭,無奈地我嘆了口氣。她們早已有了新的生活,我亦同樣在人生的道路上走著。

○○○

足不出戶的逗留在家溫習,生活純粹很讓人感動。有一刻我想起了留學的時候,我得以好長一段時間足不出戶,只採購必要的食物。當然那時候比起現在的我更要與世隔絕,在國外的我連家人也沒有,現在我至少還要顧慮到他們。獨個兒逛超巿的時候,我想起了柑的身影,當天和她每星期到超巿來回的走,每個貨架都走遍看著想要買的東西。

天氣確實地變得寒冷地起來,在海邊一口氣跑上五十分鐘都不覺炎熱,連汗都沒有流出幾滴,實在滿適合跑步的天氣。在衣櫃裡待了大半年的大衣也可以拿出來一穿了,留學之時我的大衣由九月尾到埗一直穿到四月,在這炎熱的城巿,冬天也不過維持三個月之久。我不喜歡這樣,但氣候這回事是誰也不可違抗的,只能順應罷了。

近一個星期都留在家,幾近分文不花的生活著,消耗家中留了很久的食材和茶包之類的飲包。喝光了酒好幾天都沒有買,就讓我清醒地在待數個晚上。有時我擔自己喝太多酒,便休息數個晚上,又或者早起床胃感到相當不舒服,便想是不是昨晚喝多酒了。而其實都沒有甚麼關係,喝也好不喝也好同樣無補於事,無能為力的事我們依然無能為力。

○○○

柑跟我說過數天便到倫敦逗留一星期,還說那地方就像日本韓國一樣,怎麼遊玩都不厭,我笑說我倒相當厭倦了那程長途機了,一連十數小時困在陝小的機鎗裡,我再也受不了那樣的事情,還談了起某些留學倫敦時遺漏了的想要到訪的地方,明明是相當有名的,但不知怎地都就錯過了,陰差陽錯的事情總是不能合理地解釋的。

當天和柑逛完超巿,拿著數袋採購過來的食材回家。她說:「以後我每年也要回這裡一次。」我不置可否。她轉頭望著我:「我可會想念這裡啊。」當時的我顯得相當茫然,三年大學生涯固然有很多值得回顧的地方,卻實在算不得愜意,整整三年都幾乎沒有談得上愉快的片段。中學生涯至少我能憶起我的好友,我在課堂上在學校裡耍樂的片段,可在只有我孤身一人的倫敦,長久地只有我一人的身影,和我筆下的女生在交錯。

柑履行她的諾言,或者更正確的說來,一切都順利地按著她的計劃和意願在進行,每年回一次倫敦。我倒暫時沒有到外地的打算,金錢是原因之一,我也不願把金錢花在交通和住宿上,本來就已經捉襟見肘,在這個城巿,我有太多東西想買,太多餐廳想要到訪,現階段還不是談旅行的時候。我跟柑說,見到值得悼念的地方就連我一份的悼念過來。像我們唸過的大學校園,逛過的大街小巷,常到訪的某幾家餐館,探購日常用品和食材的超級巿場,世界知名的百貨公司,觀光客勝地的古物巿場。除了公園,因為柑不愛草的氣息,很多地方柑都和我一同到訪,我最愛學校附近一家中餐快餐館,那裡有我吃過最有風味的喇唦,柑也偏好在唐人街外圍一家韓國餐廳的泡菜炒飯,還有在唐人街裡頭一家我甚至忘了店名的店的海鮮炒河,那時我們一同放學乘地鐵去吃,已經是超過一年半以前的事了。

某程度上我慶幸倫敦不是像我所居住的城巿一樣改變得如此急速的一個地方,相信我縱是數年之後回到那裡,因著某些機緣巧合,倫敦依然會和我所留學之時差不多的模樣,至少改變不如我所居住的城巿那麼讓人難以適應。我想我會到訪我的校園,常逛的超巿、公園、古物巿場,說到底倫敦娛樂不多。可我覺得這個程度也已足夠了。

○○○

說起來閉關讀書的日子已經持續了九天,準備的兩科考試中有一科已經substantially completed,我喜歡這個英文字詞,勉強要翻譯的話,我想是大致完成。剩下來的也是重大的難關,我倒數著想要考試的日子,有時我渴望能有使自己的潛能有發揮的事情出現,但整體來說我還是一位懶散的人,在求人生的進步之餘,有我卻覺得無所事事逗留在家休息也是很重要的事。當然更有可能的是留在家上網看書比起在外四處逛更能夠增長個人知識。上班是消磨,是消耗人生的舉動,說起來放假的時候我要多花幾倍努力才能將失去的歲月都補救回來。

深宵間聽著魏如萱演唱著陳綺貞的《會不會》,心中千愁百轉,想著各種各樣的事,一月開始工作的peak season,某些朋友將會離開這個城巿,連同某些早已久沒聯絡的人,我在這個城巿更加的感到孤獨。我想著和某些朋友重修舊好的可能性,但對比起大吵大鬧而斷絕來往的友人,無聲無色地消失的朋友更難以重新談起話來。我也早已過了年輕熱血的那個階段,也早已不是那個衝撞的少年,很多東西我都失去了,關於這個世界,關於我的人生。

下定決心將手頭上絕大部份的書都送出,它們都是陪隨著我很多年的,常說我是名很狠得下心扔東西的人,但其實我都是早已經過深思熟慮,大部份是在家放了好些年的時間,連一碰都沒有碰過,那個時候我就心想,也許這輩我再也不需要這些東西了,即使再這樣勉強留著也沒有意思,倒不如就一次過的將之統統都送走,甚麼都不留下。

聯絡起某位愛書的朋友,她說能將之統統都接管,遠道而來都沒有問題,我可沒有遇到過那麼愛書之人。坦率說起來那些都是放置之好多年的,近乎是沒用之物了,雖說某些文學或小說是沒有時限性,但書本整體說起來就是一文不值。真正愛書之人不會在乎幾十塊錢一本書,大多數人縱是免費也不屑一顧。大學本科就讀經濟學的我深明人微言輕的道理,一個人的力量是微不足道的,說到底我們做的每一件事都只是為了自己心裡好過罷了。

甚麼時候到紐約,甚麼時候到芝加哥,或者到一個小鎮隱居,最好是極度寒冷的地方,寒冬之時除了留在家裡別無他法的那種地方,家中屯積的食物能供應一個多星期,兩天內將會煮吃的食材放在雪櫃,其餘則放在冰箱裡頭,必要時才拿出來解凍。這樣子就能夠足不出戶一段長時間。我在想那時家中要不要上網線好,有的話生活比較容易過,沒有的話時間比較好花,不能上網的時候一整天就只有看書和寫文字來打發時間,這樣聽起來更會使人進步。

固然痴心妄想,無可救藥的我逗留在這無可救藥的城巿幹著無可救藥之時,有時我在睡眠期間能得安寧,睡眠質素和時間固然沒有留學在倫敦時候那麼充裕和舒適。失去意識,不思不想地躺在柔軟的床鋪上,也不失為相當美好的事情,靜靜待時間過去,靜靜待到天亮,時間就這麼一點一滴流過。

○○○

友人說今年只出了一張專輯,那是damien rice的my favourite faded fantasy,我不知道,我無法專心將之聽完,委實太傷感, 過於無力, 即使是對於我來說,好幾次在街上聽著,彷彿聽到海浪聲,而damien rice就在空無一人的海邊,拿著結他,力竭聲嘶地唱到聲線到沙啞,然而無論他唱得如斯用力,如何用心,也無法傳達到所愛的人心裡,甚至無法傳達予自身,最終,都被猛烈地拍打著岩石的海浪,沖洗過去,傷感,失落,無力,統統淹沒於海潮聲中。

開始了讀書假期,上的課都完成過後,面對我最討厭的會計科目,感到無奈又無力,我跟同事說我個人的思考模式莫如說是科學加上些許金融,會計啊法律啊簡直超乎我個人的認知,可是也只能接受,這大概就是所謂現實了吧。資質比我差上很多的人也和我面對著同一處境,他們所面對的想法比我更為嚴竣。生活在這世上每人都有各自不同的難關,我有看著別人輕鬆的時候,別人看著我也想必如此。我總是表現得毫不費勁也不在乎地完成每件事。只是我太明瞭有些事情是只能由我自身一人去承受,於人前盡可能表現得瀟灑。

做著何等事情都於事無補,睡覺之時使人感去意識,不思不想,酒精混進血液麻痺了神經,但事情可以一點都沒有解決過,也許就只能這樣,我們不求解決任何問題,就只能這樣一天天的熬過去。忽然我覺得人生好艱難,雪跟我抱怨著找工作好麻煩,琪說簡直想離開大學不唸了,好幾次看見柑都覺得她委實疲倦無比,走路都顯得沉重,完全沒有以往那種繽紛的跳脫感。從這一點說起來,我簡直可謂最看不出表面傷痕的一位,帶微笑瀟灑走過,時而發一場大脾氣,滿不在乎周遭的人甚至自己的人生。也許我是幸運的少數,也許這世上不存在幸運,存在的唯有不幸的人,不幸的事。

○○○

我感到無心的失望,失望就只是純粹失望的情緒。對這個世界失望,對身邊的人失望,對自己失望。更多時候我不是不滿意任何人,只是深切地在反省自身,怎麼會曾經有一刻相信過某些人,為當時的自己曾經作出過那段判斷而感到羞愧,在我們身處的空間,時間只向前走,沒法子倒流。然而失望就如同傷感和失落的情緒一樣的無可救藥。我們都無可奈何。

一整個月都逗留在家溫習的日子痛苦無比,我不介意一個人留在家,不和外界接觸也沒有關係,我是不喜歡這種準備考試的模式。內容和模式都和我預科時所修讀的東西差不多,我是期望能用那一種模式再讀一遍,若果是那樣的話也說得上痛快。遺憾是在這時代,法律的牌照是一年全日制的學生身份修讀,會計的牌照卻只會讓我們放放假期自己溫習,由完全不懂得,到進場考試,也不過是一個月的時間。當然有人說可以在平時的時候溫習,但對於工作的人來說,所謂的平日其實也沒有甚麼空閒時間。所謂讀書溫習是需要動心和全情投入的,就我個人來說,我睡不夠的話大概都溫習不了。這個時候我不禁懷念起中學時期準備會考和高考的日子,那時我們僅僅為了幾個考試,花上一年半甚至兩年的時間來準備。遺憾是踏進社會之後,時間簡直成了一種奢侈品。想起我工作忙的時候一星期有七十多個小時都和同事相處著。縱是不怎麼忙碌的時候也總有十小時。說起來私人時間幾乎沒有了,跟以前讀書的情況截然不同。那時候我最多的就只有時間,其餘的一慨都欠缺。

放假時我回到了最適合我生活的生理時鐘,晚上四五點睡覺,差不多中午十二時才起床。那不是早晚的問題,只純粹是屬於我的時鐘,換算成倫敦的時間的話,那就是晚上九時睡覺,早上五時醒來。說起來我一直都生存於同一個時區,只是遺憾有時我需要上班工作,才特地提早起來,也狠心地將睡眠時間減下。透過幾近訓練的方法,慢慢地我只睡五個多小時也能維持日常生存的精神狀況,間中睡足六小時的時候,更會覺得精神奕奕。當然在這個濕度太高的城巿,睡眠質素是不能和歐洲相比,但到了這個地方,我們除了無奈適應之外也別無他法了吧。

○○○

近兩天在黃昏時候到樓下慢跑,隨著步伐踏進冬天,慢跑成了一件愜意事,遷就著黃昏時候下樓,能看到夕陽西下的景色,一連兩天都是夕陽快將要被遠處山脈遮蓋時才到達,要是更早一些時份大概能看得到依然明亮的太陽散射著橙黃色的光芒,使得天亮大海都如同被潑上染料一樣,而不是像個橙紅色的月亮一般掛在天上,以驚人的速度往下降,隱沒於山林之間。

雪跟我說在倫敦留學有段時間每天都去圖書館溫習,為的就是晚上九時多離開時,由圖書館沿著斜波步向火車站的一段路,暗黃的日落光芒照射到用深啡色磚頭砌成的建築物,整個氛圍都顯得相當柔和而舒服。幾乎每天都是為了那十數分鐘的時候而在圖書館逗留一整天,不經不覺沒數年光景就這麼逝去。我笑說那簡直是多麼浪漫的一件事情。

我渴望能放一些百無聊賴的假期。工作的好處是下班以後就再不做工作的事了,身為學生最辛苦的就是無時無刻都在溫書的狀態,可不是就我的讀書假期而言,超過一半的中學生涯我都在為公開考試作準備。身為學生最輕鬆的竟然是留學倫敦就讀大學的那段期間。我不求成績但求畢業的修讀,課堂是一堂不走,課卻沒有專心聆聽,每周要閱讀的論文沒有看過,功課不過隨便做了便交,一年只有一次考試,在五月份的時候,將一整年的課程都考核,共八個課程。我總是四月放復活節假的時候才開始溫習,每個科目花上數天,純純看看課堂的筆記便草草步入試場。合格固然綽綽有餘,卻都不是出色的分數。當然我毫不放在心上。

家中有酒的話我喝酒,有食物的話我想之吃進肚子,若是沒有的話也沒有相干。那像是一種先後的關係,要是連第一步都沒有到過的話,就不要說些甚麼走下去了,這是不可能的事情。睡意緩慢然而確定地侵蝕著我,回到這個城巿以後我一直都處於睡眠不足的境況,在這等氣候和濕度下連其質素都越見往下。在乾躁的歐洲睡上六小時便能精神奕奕,在這城巿縱是睡上八小時也睡意矇矓,而在晚上躺上床的一刻卻會意外地失眠,明明是拖著那樣疲累的身驅和精神,明明都已經花了一整天和書本和電腦在糾纏,我心中想的唯有是擺脫這一切到遙遠而清靜的國度,沒有人打擾也沒有壓力的地方,最好能斷絕跟外界一切的聯繫,沒有人認識我,我得以隱姓埋名過著四周放眼開去盡是陌路人的生活。每天醒來最大的煩惱不過是怎樣打發這一天的時間好,還有該自己弄些甚麼來吃,不時留意著冰箱裡食材的消耗情況,甚麼時候該去補充一下。是以我渴望的不是旅行,匆匆幾天的遊玩,加上舟車勞頓,到頭來比地在這個城巿逗留靜靜休息幾天還要勞累很多,還得花上十倍的金錢,這樣的交易對我來說也委實太不划算。最好就讓我好好睡上美滿充足的一覺,醒來在新的一天,沒有要讀的書,沒有要處理的工作,我就這樣無所事事的待著,直至一天的終結。

15/12/2014

Part III

我到底放了幾天假期呢?打開那個用來計劃讀書時間的試算表,至今已過了十八天,一共預備兩個科目。頭九天專注讀一科,然後三天回公司上堂和模擬考試,再做另一科讀了六天。一切都暫時可謂按照著心目中的計劃。期間我花絕大多數時間待在家,到遠一點的地方吃個便飯的機會也沒有。事實上我越來越發現我屋住的地方是如何的交通不方便,非必要的話實在還是留在家裡比較好,一來一回數個小時便轉眼過去。

我依然無法像很多人那樣專心溫習,就在家讓一切能讓我分心的事放肆干擾著我,這我一點不介意,從小到大我成長的環境,中學的時候我便一路如此走過來。很多人都跟我說在家溫習不了,我認為那是失敗者的做法,溫習課本是應該留在家的。說到底那也不過是習慣而已,有時候則是藉口,我們能想出各種各樣不同的解釋,每個人的每個行為,細心想下其實都能到找到原因,只是我們大多數情況都毫不在意罷了。

每天只有在午晚飯的時候才會踏出家門,晚上甚麼時候睡覺也可,早上甚麼時候起床都沒有所謂,這樣的生活模式無擬於我最為合適。唯一不足的不過是需要遷就家人晚飯時間,沒法像留學的時候那樣子隨心所欲。說到底我想要絕對的自由,沒有人干預我的睡眠和吃飯時間。這樣的日子大概要到我獨居才能實現,想必也沒有機會和朋友同租屋子了吧,儘管我想著這樣的可能性。

踏進寒冬,日落日出時間都有所改變,夏天之時黃昏六時太陽仍然猛然地照曬著大地,現在不過五時多夕陽便隱沒在層層山峰之後了;炎夏之時清晨五時多天已漸亮,現在卻要臨近七時。一年將盡,我在這一年又走到尾聲。我想了一想該寫甚麼東西進回顧好,這一年我好像在前進,好像在起步,某程度上卻是不斷的重覆,一些事情在延續,一些事情在開展,我在朝著沒有目的地的行進。這次感覺倒不像在泥沼,而是迷霧,無法看真四周,無法知道自己的步伐將會走到哪裡。

○○○

到底幾天沒有喝酒了呢?算不上來了,三天?五天?時間實感顯得越來越迷糊,在這一城巿,時間是絕對的奢侈品。我缺時間工作,缺時間讀書,缺時間睡覺,缺時間約會,缺時間玩樂。想要做些甚麼,總有別的事情欄在面前,阻擋去路。別人總說時間管理是很重要的一環,但說到底一天只有廿四小時,怎樣管理都好也不能比這個更多,而且時間只向前走,而從不往後退。

天氣變得異常寒冷,逗留在家窗中都不開也覺得好冷。在沒有暖氣的家中,只好連頸巾都戴起來,說起來有點可笑。抵著寒風我依然維持著慢跑的習慣,初時一千多米冷得牙關不著扣撞,之後身子才慢慢暖和起來。在猛烈的太陽太跑步亦是一個辦法。在陽光下稍稍會感到些微暖和一點,我偏好在黃昏時慢跑,看著夕陽西下的景象,聽著norah jones的歌曲。最襯norah jones歌曲的,莫不過是夕陽和海傍了,我只是一位路過的跑者,途徑此地,走過此路罷了。

夕陽平常事,能看到的機會卻也不多。最基本得在日落時份到海邊,這個城巿不少人都會專程去看日落,我卻是偏好隨緣的那一類人。工作關係日落時份基本上都逗留在辦公室。假日又忙於外出玩耍。到頭來竟然唯有這個人留在家溫習時,才能在黃昏時抽空跑步,看著漫天橙紅的景象。想起上一次看夕陽之時,竟是半年以前同樣在家放長假的時候。想要看日落罷,竟都要遷就著等待長假期,我仔細反省這城巿的人是否太過忙碌。

我想著外國一些小鎮人們過著的簡樸的生活,每天勞動的時數不多,能在適當的時候吃午晚飯,睡眠充足,娛樂缺乏,閒來便在小鎮大街隨意走著,和認識的人聊聊天。我想過這一種生活,常常我跟琪說要到歐洲小鎮處隱居,就此離開這個城巿,遠去而去,從此就避世生活。不再理會發達城巿的事情,那委實使我痛苦又頭痛,麻煩透了。

○○○

我和柑都讀書讀到崩潰,她笑說跟好些朋友聊過,發覺大家都一概不懂,才安心多了。我說這有點像我們大學一年級時候讀的數學,她說:「比較像統計,明明是很虛無的科目,教的導師卻覺得很實在。」我說:「只有導師一個明白。」她說:「他明白,而且也不明白我們不明白甚麼。重點是他們不像以前我們的大型補習社,完全做不到雞精班的效果。」「對啊,我也覺得很迷茫,茫然不知道目的地在哪。」

天氣寒冷得要命,將窗子緊緊關閉著都無補於事,我開始苦惱為甚麼這個家裡沒有暖風機,待在家裡比起外出還要寒冷,到室外至少會穿厚厚的衣服戴上頸巾,在家的我披上一件薄薄的外套已覺得狀甚不便,沒有道理穿厚大衣。留學之時住在歐洲的房間裡總有著暖爐,那屬於靠牆式的,龐大的一塊發熱的大鐵片,緩緩著房間變得暖和,甚至只是穿著一件汗衣也不覺得寒冷。到得大學三年級的時候和朋友住在簡陋的小屋。雪送了我一部暖風機,由秋天到春天我都開著,無止境的熱風使空氣變得乾燥,也使房間變得暖和,甚至我能打開一點窗子讓空氣流通,我喜歡這樣邊開窗和暖風機,有著暖和的流通空氣。遺憾是此刻我待在密不通風的房間,穿著外套在寫文字。這樣的冷下去實在不能支持太久。

今天下著滂沱大雨,連跑步都不允許的天氣,讀書方面是毫無進展,說起來我已經關自己在家裡整整二十天了,除了到家附近吃飯之後,一天花絕大多數時間在家,面對著一至兩個科目,邊讀就邊想起以前中學的時候準備公開考試的時光。那時候我得到的教導,支援和時間都要多上很多。有不明白的地方便跟老師一直問問到融會貫通,現在的我只能夠望著答案發呆,真的無法理解就只好將之擱在一旁了。說到底是練習不夠,說到底是時間不夠,半年前的那次考試我也談不上準備得很好,很多課題都沒有熟習便進場去考了,過得了委實不過是運氣好而已。這是我所不願面對的事情,仗著運氣才能勉強過關,風險對我來說有點太高了。

柑說倘若要把課本全都讀,而不是單單讀筆記的話,大概需要多一個月的假期。我屈指算著,大概我也差不多,這卻是現實生活所不許可的。我們面對著來自外界的侷限,像是時間的緊拙,缺乏的課堂,艱深的考試,又面對著來自身的侷限,毫不聰穎的自己,只能平庸地活在世上,花時間努力而達成目標的自己,沒有尖子們的聰敏,也沒有藝術家的才華,更沒有強健的運動體格。只能平庸地生存於世,一步步緩緩的走著,成功也好,失敗也罷,我也只能成為這樣的自己。

○○○

當我無所事事在電腦前按著各個網頁查看之時,時間好像過得更要快。多忙碌也好我總是讓自己在臨睡前的時候坐在電腦面前,像看新聞似的看看這天發生的事情。縱是凌晨一二時才下班的日子,我也保留著至少半小時這樣的私人時間。儘管我是真覺得不上網的話時間比較好用,人也比較心情愉快,但現實上卻是很難做得到。

這樣子寫下去簡直成了日記式的流水帳,只差沒有在每一篇加上日期而已。但說起來《我和柑的二三事》就是從網誌寫成的,我一篇篇的寫,到很後來才發覺可以連合起來成一個集合,再將之持續下去,直至完結的時候。

維持了好多天這樣子的生活:凌晨四時入睡,早上十二時醒來,在床上聽收音機到差不多一時,便起身下床,稍稍讀一點書,將及中午二時便到樓下買午飯外賣,回家邊吃午飯邊看當天的新聞報導,然後讀書到黃昏臨近五時,便到樓下海邊慢跑,差不多一小時過後回家洗澡,過一會兒吃晚飯,待到九時便第二次洗澡,凌晨一時前吃宵夜,凌晨四時上床睡覺。

我嘗試將這個生理時鐘換算成英國的時間,隨便地將之減七或八小時,十二時醒來便是倫敦的清晨五時,凌晨四時睡覺便是那邊的晚上九時。我在晚上九時入睡,清晨五時醒來,入睡之時我總開著收音機在聽,但當人在熟睡之時不可能理解電台主持所說的話和內容,到我真的理解他的說話,那便是已經基本醒來的我。留學之時常常發生這樣的事情:聽的時候以為我能明白其內容,但那是在意識迷糊間所聽的,醒來以後全然不知所云,又或者斷斷續續的清醒,得到的內容也就支離破碎。那個時候我總是在徹底醒來之後重新將之聽一遍。

清晨五時(中午十二時)醒來,在床上待一個小時到徹底清醒,然後起床溫習,或在電腦前隨意按著,到得清晨七時(中午二時)便到吃點東西。我不是一個常吃早餐的人,人生的絕大多數時間都沒有吃早餐的習慣,唯一我想得出兩個階段。第一是在讀大學三年級的第三個學期,維持了好一段時間我醒來便吃三分一筒薯片,配上一罐啤酒,喝完啤酒半醉間從又睡掉,靡爛的人生,第二便是我工作的首個旺季,不曉得原因那時候我每朝都感到相當肚餓,便在上班的巴士站附近的一家麵包店買了麵包才上班,我甚至為寫長長的寫了許多關於早餐的文字。但忽然之間有一天,那天我有大量的文件要影印,我就在影印機旁邊,由早上十時多,一直的待到晚上十二時多,好歹是印完了。那時的我卻感到頭昏腦脹,活像是發燒的樣子。還記得那晚上我凌晨一時才下班,回家洗澡後電腦都沒開一時半就睡了,一直睡到九時才起床上班,精神爽利。但從那天起,我又回復到早上不感肚餓的狀態,一點都不想要吃東西。

剛說到我在早上八時(下午二時)吃點東西,下一餐應該就是午飯了,由這個城巿的時間,倘我在晚上七時吃晚飯的話,換成倫敦便是中午二時,我在凌晨一時吃的宵夜,便成了那邊晚上六時吃的晚飯。終於我想通了,這個時候的我還是活在歐洲時區,一天三餐的時間都遷就好了,我在恰好的時間睡覺,恰好的時間吃一天三餐。當然要不是遷就家人的話,時間也許還會有著一點點不同。

其實好幾天我都期待能早點睡覺,但每晚總是在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經凌晨三四時,像此刻的我在敲鍵盤寫著這段文字,到差不多寫好份量之時也是三時多四時了。好久一段時間沒有喝酒,能以清醒的思維去判斷這個世界,可我卻覺得隱約間看少了許多風光,也沒有把握著事物們真正的面貌。

留學之時我喜歡將電腦放在床邊,大學二年級和三年級我都不用書桌,連椅子都不用的就純粹坐在床上,要用紙筆做功課的時候就勉強拿些硬版將就用著。我喜歡那樣子沒有書桌的作業,我能隨時躺下蓋上被鋪睡著,相反也可以坐在床上處理日常事務。比起我近幾天賴在床上等神智回復清醒有道理得多,天氣寒冷得不想離開被窩的日子裡,最好就是將整個工作間都搬到床上去。然後我就開始想待在這個家也許不是長遠之計,可我的人生短期內也無法真的移居到歐洲小鎮去,也只能這樣子下去。說到底這個城巿除了便捷以外也談不上太多的優點,氣候太差,空氣侷促,夏天悶熱難耐,生活總是滿滿壓力,無論工作讀書,甚至消遣娛樂,到處也滿滿是人的環境。好幾天前我忽然間好想念倫敦的公園,遼闊的草地,好些公園我和琪都到訪過,最近我家的一個我不時就到那裡散步,特別是心情鬱悶不愉快的時間,到公園走走看著遊人輕鬆走著,也有人到公園慢跑,或躺在草地上看書。比起我現在的人生,怎麼看都是美滿太多了。

○○○

每晚花上一點點時間,寫上一點點文字。由初中起我沾染上寫文字的習慣,好一段時間我所書寫的東西幾乎是不論內容,我不是想到甚麼才去寫的,我是每晚十一時到十二時是我的私人寫作時間,只要打開了寫網誌的版面,文字便順著我的思緒被輸入,顯示在螢光幕上面。現在的情況也差不多,人一旦沾染上某個習慣,要改過來便很難了,尤其這是我維持了十年的習慣。

考試的日子轉瞬間不過數天之遙,進入倒數階段的時候,所謂害怕之餘又稍添平靜,說到底我所能做的事情都已經做了,在時間、課堂和自身的侷限下,最大化了個人的功效,剩下的就只有聽天由命了。翻著各種各樣不同的筆記,有時間的話我會將之統統都看的,我沒有那麼討厭學習,相反我會將自身區分為好學的人,但在緊拙的時間下我只能勉強挑某些筆記來看,別的就統統置於一旁了。我不喜歡這著的學習方式,但正如我也不喜歡我的工作我的人生甚至我自身,但除了無奈地接受現實以外我想沒有別的辦法。

我跟柑說,如此一個月假辛苦地溫習,然後上班又是天昏地暗的旺季。她說可要等到四月復活節假才能拾回自己的人生,我嘆了口氣,這也是事實。生活在這城巿,幹著如此的一份工作,就得面對這樣的日子。不時我想著別的人生的可能性,但都不是生活在三維空間的我所以選擇或掌控的人生。也許有一天我能跳躍到第五甚至更高的維度,那時候我便能隨意選擇自己的人生,或貧或富,或精彩或平靜或苦悶,怎麼樣的人生,隨時能夠離開,隨意沒有後果的純粹盡力而為,這樣的挑戰對我來說最為合適。我不害怕壓力,但害怕面對失敗,尤其是直視自己的弱點,面對著自己不堪入目的千瘡百孔,這是相當艱難的事。

○○○

讀書假期來到了尾聲,基本上是重複半年前所做的事情,天昏地暗地逗留在家溫習,一個科目比較容易,另一個科目比較困難,但都不是我所擅長的,我也不喜歡在如此緊縮的時間去作準備,也不喜歡沒有由老師一步步的教導慢慢學習。奈何也許這是我工作的性質,不允許人們以充足的時間從正途完成事情。我也只好接受了,身邊的人都這樣做,我也不可能例外。

一整個月來沒有和人約會,跑步的次數和距離也是這年最密最多,酒喝少了很多,甚至近兩星期滴酒不沾,但如像我養成了像慢跑和輕度健身這些聽起來很健康但卻不覺得有甚至分別,我養成了像喝酒這樣的惡習也沒感到甚麼壞處。我想習慣就只是習慣,好習也罷惡習也罷,我個人的問題難道還少了?多沾染上一項半項毫不打緊。

時近年底,忽爾我想起一般毫無原因地斷了聯絡的朋友,在這個年代和人交往起來要比以前花上加倍的力氣,我懷念那個真誠而少猜忌的年代,漸漸連我自身都變得若即若離,慢慢收到很多訊息都沒有心情回覆,或只是隨便的寫上一兩句。這是一個淺白的年代,這是一個無意義的年代。想起一些曾經真誠地交往過的朋友們,因為時代的洪流被沖遠,從此就再沒有接觸的機會,對於朋友不多的我,更覺得傷感。

於是我越是感到無力,越是感到無奈,這個時候我關閉我的語言,關閉我的心。我已經過了會為失去的人流淚的年紀,我接受並面對這個世界的規律和潮流的方向,卻仍然為此而傷感。不屑一顧的人,對我不屑一顧的人。最後我和對這個世界不屑一顧的人們同流合污似的重複約會聊天並數說世界,我對這世界感到厭倦,也對自己感到厭倦。好長的一段時間我們追逐眼前的事情,追趕眼前的目標,將障礙一一掃除,想要的統統都搞到手,卻都沒有得到真正想要的。我們失去的東西,也許就已永遠失去。

一抹孤獨感忽爾間襲上心頭,對,在這裡就只我一人。我想起和某些人走過的路,傳過的訊息,談過的話。我們初進大學,對其制度和存活模式感到好奇,我們走到異國街頭,對周遭景物議論紛紛,我們戀愛然後失戀,談到彼此的愛情觀,我們對生活的壓力感到難以承受,生存委實過於痛苦。埋首苦幹,然後抬頭一看,才驚覺原來身邊已沒有可以正常談話的正常人,剎那間我簡直覺得自己成了最後的正常人,世間的人都已經遙遙進化成新人類,我還獨個兒呆呆的待在原地。

○○○

完成了溫習,有限的時間和資源只能做到這一地步,剩下就只有聽天由命了。我清楚自己的能力去到那裡,因而也明白自己在甚麼時候,為甚麼會顯得無能為力。後天考試,明天決定休息一天,或作一些輕度的複習。總結這一個讀書假期,由和雪見面的那天之後的星期六開始,一連二十七天,當中有兩天去上課,一天模擬考試,剩下二十四天,我花十一天讀了一科,十三天讀另外一科。和六月那時候比較呢,我想也不遑多讓,一科比較簡單,一科相當困難。我固然希望可以順利過關,但不行的話也沒有辦法,只好多考幾次,像很多和我一樣沒有天分和時間的人一樣。

一連數天都陰天,今天下午更下著雨,還好晚上雨稍稍停了才能到持續慢跑,儘管我還未跑完八千米便下著毛毛細雨,迫著我只好提早回家,但六公里也是不錯的距離,在夏天之時我只能跑上一半。最近都在天亮時分聽著收音機慢跑,今天在晚上聽著my little airport的歌曲,有種不一樣的感覺,無疑於我更為熟悉。凝望著黑漆漆的大海,也更使人心無旁騖,晚上的海傍路算得少人,天氣寒冷之餘滲著微雨,多數人情願逗留在家,漆點的環境中每隔十幾米便豎立一支散發著昏橙色的街燈,我忽然覺得這景象相當熟悉,留學的時候我獨個兒待在房間,太陽西下天黑了也不開燈,卻點燃起一支昏暗的蠟燭,所發出的便大致是這樣的光芒了。

我有點懷念那乾躁寒冷的氣候,還有那昏暗的燭光。可以的話,一天半天的話,我樂意重新經歷一次,就回到那個時候,過平平無奇的一天,聽電台節目,煮午晚飯,聽音樂,喝酒,打機,看電影,睡覺。在此刻的我眼中,那簡直是最為美妙的一天,這個城巿的人可停不下來。又或者回到唸中學的一天也不錯,在課堂上搗亂,或留心聽書,小息時和同學們玩耍,一起訂午飯外賣。這都是已經離我很遠很遠的時光了,而且也將離我更遠,也將成為沒有人能夠理解之事。此時此刻我想之回憶,並花為文字刻劃下來,簡直可作為一個悼念。

○○○

考試的場地在機場附近,由巿區出發最方便的方法是乘搭鐵路,這個城巿有專門的鐵路系統連接巿區和機場,而且即日乘車來回的話,價格比起單程還要便宜,出示演唱會票,或像這次我的情況,一張前往考試的準考證的話,還可以得到更倍的優惠。

我約了柑在鐵路站,上次和她一同前往考場已是一年半前的事了,那時我們面對大學生涯中最後的一系列考試,儘管大學三年級儘是選修科,但我們還是不經意間了很多相同的科目,便相約著一同前往考場,有柑帶路我也安心多了。記得那次考公務員試,考場路途遙遠兼又偏僻,要是我的話大概很難找得到,我跟她一同走著,她相當肯定地在某個街口拐彎,又該在何處筆直走,我不禁問她是不是曾到過。她卻說只是在網絡上的實景圖走過一遍,我不禁心悅誠服,此女生委實有我無法企及的才能。

我們目送眼前的列車離去,等待下一班,讓我們好安心選擇座位。那是一系列的考試,我已經過了某兩份卷,但柑還是第一次,看上去她比我要緊張,首次我看到她面無血色煞白的臉,我們隨意聊著關於考試的事情,一致認同委實太艱難,時間也太少。所能做的我都做了,加上是第二次的關係,我表現得比較輕鬆。同時約定柑在午飯時間見面。她說她訂了場館提供的午飯,我說我上次見我的同事吃過,看樣子相當差勁,決定還是買個三文治算了,當然那也算得上美味的午飯,但也只能將就著吃了。

午飯或完結時散場情況混亂,數千人在同一試場同時離開,仗著電話聯絡我們不至失散,但也花了好些時間才會合一起。我想起留學之時我們常一同上課放學,逛超巿到試場,我們卻從不交流功課,不談溫習考試。出發前我們檢查所需帶的準考證和文具。一向獨來獨往的我,也覺得有這樣一位女生在旁邊使我感到安心。

我的考試不過不失,可謂意料之中,也許比起意料要好上一點點。柑看上來比我還要迷茫,但我覺得這一次她能夠順利過關。我們隨著人潮散去,承著相反方向的列車回巿區。完成了考試的她面色紅膶,精神亢奮,和早上的模樣截然不同,我卻顯得筋疲力盡。我笑說這六個小時的考試將我的力氣都用花了。柑卻因為壓力的過去而顯得輕鬆。

柑是少數在我兩個人生階段都有出現過的人物,尤其我大學生涯所交往人數之稀少,工作過後更鮮與人交往,回來以後我們依然時有聯絡,每月見面一次,聊著工作上的不如意,行業間同事們的變動。忽然我覺得在這一道路上我並不那麼孤單,大學時期最好的伴兒都在和我幹著大同小異的事情,面對現實的艱難努力往前方走著。。

○○○

開展新一年的旅程,我寫下了年度回顧,不經不覺間竟已寫了十年,一件事情堅持了十年之久,也不算是短的時間了。徐徐我將這一年來經歷的,或瑣碎或要緊,都刻劃下來。我有想過新一年的目標和願景,但沒有一個清晰的映象出現在腦海裡,我想我依然要工作、跑步和寫文字,額外再做甚麼事情都是吃力的。比如說我想多看書,多進修一下,這可一點不容易,這是單單就時間而言。工作以後我確切的感受到時間和金錢的緊拙,我最缺的不過是這兩樣。

我約朋友到訪城巿的各個餐廳,除了顧及自己的預算,還得顧及別人的預算。關於時間,我想做的事情可就多著了,去年看的書實在太少,這年大概應多看幾本昆德拉的作品,多追求一些知識也好,像歷史、人文、宗教我都認識得很少,我的同事除了自身行業的專業試外,也考不同的專業資格,也許不久的將來我也無可奈何地步他們的後塵,讀書考試對我來說不是易事,但在這方面我的確比大多數的人都有才能。

忽然間我覺得時間過去了好久,現在的我再要做些甚麼也都為時已晚,應該一早就開始,並付出相應的努力,但我並沒有這樣做,讓時機默默的流走,這是我的重大失誤,沒有在適當的時機作出相應行動,往後再做甚麼也都只是徒勞,不是每件事情都能在事後補救的,過去了,就再也無法挽回了。

○○○

踏入了新的一年的開始,慢慢迫在眉捷的是排山倒海的工作,最遲下個星期便得重又回到天昏地暗工作的日子,好處是足以專心致志心無旁騖,壞處是得抵抗無比的睡意和困難,算不得輕鬆的工作,談不上愉快的經歷,特別是我專心致志的在讀書讀了一個月。

一不小心間看著時針溜向凌晨三時,又差不多該睡覺的時間,要是能睡上六個小時就能維持良好的精神,七個小時的話簡直充足得無與倫比,遺憾是我越睡越少,每天不過僅花五個多小時間睡眠,早上睡眼惺忪醒來之時總是後悔覺得很辛苦,但卻有著太多要做的事情不能提早上床,這樣的日子我時常在想,要是能夠每天多給我兩小時就好,我將一個半小時撥往睡眠,每天都該得到充足的休息,剩下的半小時能作更多自由時間。

閉關讀書的一個月使我變得更為內儉,在某程度上我又回到了留學之時為閉的生活。當然沒有那個時候做得那種程度,那時我將一整個星期要吃的東西都買了放在雪櫃,更多的是得以儲存的乾貨,便是一整個星期足不出戶也糧食充足。現在的我至少我家人同住,得遷就他們的吃飯時間,這於我來說是不小的困擾。

但留在家準備考試的一個月間我好像又重新的將目光投向自己身上,考試後的一個星期我好像積極了很多。我完成了翻看《我和柑的二三事》,重讀自己的作品感覺有點奇妙,由於那某程度上記錄當時的經歷和情感,回憶和片段重又重擊我自身,有些已經忘記了的,當時失去某些人失落痛苦的情感,重又回到我身上。將看到一半的安娜卡列尼娜先擱下,如此龐大的作品看一半已有交代,看米蘭昆德拉的作品,是自生命中不能承受的輕始的第二天,雪也說打算將昆德拉的作品全都看完,我也不遑多讓。

我還開始在網絡上看世界名校的課程,他們將大學的課堂攝錄下來,讓世界各地的人都可以觀看,還配上字幕方便觀看。大學二年級時我曾上網看過一個關於死亡的課程,現在看的則是羅馬帝國興亡史,不過看了數個小時,已覺得增進了不少的知識。成長的時候就讀理科,工作以後讀商科,在課餘的時候惡補文科的東西就再好不過,乘車的時候觀看昆德拉的小說,留在家的時候看羅馬帝國和中世紀的歷史。遺憾我的工作花那樣的長時間,儘管我將睡眠時間越迫越少,也無於補事。

○○○

曾經友人跟我說過晚上工作過後乘的士回家很浪漫,那時一連乘了三個月的我無法苟同。家住在交通不便的我,卻覺得乘的士回家實在是太過方便的一種方法,最好其實是連上班都應該要乘的士。這也是為甚麼有時我覺得工作到凌晨不是太壞的事情的原因,一方面能夠提早晚飯,又能夠乘的士回家。

由的士開車一刻到下車一刻,我看著單據,不過是十數分鐘,由我工作的地點走路到巴士站都已經要十數分鐘了,還未算上等車和乘車的時間,我委實花太多時間在一天的通勤時間裡,這比起工作更能使我感到人生的消耗,至少工作中的我至少感受到自己是在確實的做些甚麼,乘著巴士間我卻相當確實地感受到人生的消耗。

這也是我討厭旅行的主要原因,長時間逗留在狹小的機鎗或是火車車廂已足夠讓人難受,而且我還得為那花上昂貴的金錢,委實不合乎情理。Travelling 比起旅行更為傳神,我們委實是在travel,由一個地方,到某一個地方,旅行聽起來還是一個消遺活動,消費享樂一般,travel則純粹是空間的轉移,肉體的移動,這於我來說更能夠反映出事實。

那一天我跟文君坐在雅緻的中餐館,問道說倘若世間真有隨意門,此刻的我們轉瞬間就能身處東京,在典雅的居酒屋吃著一頓簡單的日本料理,我可是樂意之至,但要我花上數千元乘上數小時的飛機,還訂著酒房客房,我便會顯得相當猶疑,細心考慮過還是覺得那委實過於麻煩又昂貴,寧願逗留在這城巿好。要是我有花之不盡的金錢卻又另作別論,也許人是不能長時間逗留在同一地方的,說起來某個週末早上我聽到有電台節目主持分享到尼泊爾everlast base camp的經歷,使我也響起了這個半攀山之旅的念頭,還認真的打算買一對攀山用的鞋。在漫天白茫茫的雪山不著往前往上走著,感受著大自然的威力,體驗到生而為人的渺小。到達ebc,海拔五千多公尺的時候,也許我還下定決心有天要到八千多米的山峰去,就像我在跟半馬拉松的時候想自己有天也能完成全馬拉松的賽事一樣。但這還不是短期內能夠完成的目標,一月尾間能夠像上一年一樣順利完成半馬拉松賽事已經不錯的了。

我的生活在重複,工作上有新的挑戰,表面看上去是在進步,實際上在發生甚麼我也不知道,依舊每月和柑約會,面對這世界,察看自己身處的地方,忽然間我頓感一遍茫然,在有限的時候我爭取著做最多的事情,凌晨一時回家我的仍然在樓下慢跑上二十分鐘,在這裡寫著文字,我望著看了好久的《存在主義概論》,想起放在大衣袋裡的電子書,我正在看的昆德拉的《為了告別的聚會》,只能做到這一地步。想起我在上個peak season刻劃的文字,還沒有空仔細回看的十萬字。

我感到失落,脫離了全個世界的孤獨,全心全意地我投身這個社會,卻感到失去的比我得到的要多。隨著我的同事們,我的圈子和知識都變得狹小,在這裡我需畏花上很大的努力才能夠稍稍找到有關於出路的曙光。以前不費吹灰之力的,至今也於花上何等力氣也只是徙勞,也許這是這個城巿的特性,此刻的我也只能遵守著荒謬無理的遊戲規則。

9/1/2015

Part IV

下班後和柑見面,本來這一晚打算大學同學會面,可惜有人沒空最後還是取消了,說起來聚會還是柑聯絡的,上一次聚會在何時?我想得起那時我們到了一家台灣店吃中菜,之後之後到了那家衛生環境看來相當差勁的甜品店,我和柑談起那時不禁相視一笑。我說道飯後到甜品店是年輕人的玩意,味道啊環境呀甚麼的都毫不要緊,他們只是渴求吃甜品這一個事件能順利發生就好。

我們到得一家日式燒肉店,看著餐牌研究了好久,猶豫不決著究竟應該點套餐還是散點好,議論了好一段時間是點了套餐加牛內臟,裡頭包括牛胃牛肝還有牛腸,套餐則有西冷和牛,牛排肉和牛舌。柑說忽爾好想吃牛內臟和牛舌,我想了好久才點了這個組合。日式燒肉店是我很少到訪的,一般都是中菜和西菜,過去一年我好刻意地回避著日式料理、燒肉、居酒屋之類的地方。不是因為我不喜歡日本菜,只是此刻的我餐飲的預算要應付高檔一點的日本菜說起來相當吃力。

作為權宜之計,我將日本菜分成了幾個種類,當我想吃刺身時,我去日式放題店,壽司的話則到訪連鎖店,吉列豬扒之類的炸物則到特色的吉列炸物店,拉麵店開得成行成巿固然不消說。昂貴的鐵板燒則是我刻意迴避的,但一般的日式小店如居酒屋甚或是高檔的日式餐我也沒有到過。人不應該到不屬於自己的場所花費,這是我個人的消費哲學,有時我看著我的同事們會覺得一頓七十塊錢的午飯很貴但情人節卻到訪千多塊錢的餐廳便感到很是費解,我們的人生是應該逐步並整體性地提升的,偶一為之的奢侈委實作用不大,特別是對擴闊見識所言。

踏進一月始是我們工作的旺季,在進入個人的崩潰狀態之前,在我們身上稍稍能看出先兆,這也許是我和柑的相通,或者說能夠連接上的地方,從來我鮮與人交往,亦不討好任何人,在她身上卻發現許多相似之處,在某些事情和經歷上能夠互相理解。大學畢業後,我倆從同樣途徑進入了這一行業,或多或少面對著一般的處境。遺憾是我們沒有像好些偶像劇一般相互扶持著成長,相對的說來我們是太過獨立的一類人,點到即止的交流著所發生的事情,所面對的困難,但歸根究底,最後面對著自己的人生的,除了自己不可能是別的甚麼人。

面對著現實生活而臨於崩潰的人多得很,柑和我不過是其中之二,世間的事情是不會變得容易的,我是沒有體驗到那麼深入的地步,但世事不過如何,我已能預知到,痛苦而艱難,有時我們苦中作樂,心知肚明那實在不濟於事,但所能作的也唯有如此這般,失落,無奈,卻也奈何不得。

○○○

在這個世代和人交往越來越艱難,要維繫友誼和交情越來越艱難,這是我常在心中默唸的話。踏進社會深深感受到現實社會的困難,努力工作期間,回首間卻發現跟許多朋友都斷交了。沒有原因的,純粹是不再聯絡了,我甚至懷念地留學的那段時光,長期留學倫敦的我,一年逗留在港時間不多,卻反而能約到好些朋友來約會。到我長期留在這城巿,我們都卻不相見了,我嘆了口氣也許人的成長就是這麼回事。一個人疏遠某一人,其實是沒有原因。

曾經我有花過努力想去將某些感情維繫,但說實在的跟舊朋友重新聯絡起來比起認識新朋友更為困難,這個時候我便越是感到我不屬於這個社會,朋友們和朋友們的聚會,一大群像是聯誼會的活動,這可不對我的口味。我到底想要甚麼?單獨約會個别深入的交往?我想起我和樂瑩在網絡上談的話,想起和雪見面是她的滔滔不絕,想起柑和我就像萍水相逢的路人一樣深深相交卻又互不相觸,想起和琪不發一言卻默默地互相理解。不禁想起這批人都是在網絡上無所事事遊蕩長大的,我們都了解人的心深處的交往,更為不能理解的反而是世俗的享樂和大眾,那是我近一兩年才慢慢學習的。由遠離人群的自己,融入世俗,遇著有不喜歡的事情,還是禁不著獨自隱去,畢業我還是孤避的一位。

踏入一月還是下起毛毛細雨,細心看著也不是那麼細,就僅僅在猶疑應該撐傘還是任由雨下在身上的臨界點上。同事們都拿著雨傘走著,我想這等程度的雨,生活在倫敦的人應該就隨她下,倫敦常下著毛毛細雨,加上建築物都矮小,顯得風更加狂暴,走在街上的人一般都不撐傘,久而久之我也養成了此一習慣。走在街上任由雨下在身上,不怎麼覺得不舒適,只是把眼鏡弄濕有點麻煩,這種事情竟得都成了習慣還真是奇妙。但這城巿的人酷愛撐傘我也只能入鄉隨俗了。

踏入工作的旺季,我在思考私人時間和睡眠時間的分配,在這城巿生活一天僅僅廿四小時委實是不夠花,但也只能將就行事。為免早上起床太過睏倦,開始我想每天找一晚特別早睡,但早睡對於我來說也許是很難做到的事情,雖然一星期僅僅找一天也算不得過份,就這點程度說起來我仍然掌控我的人生。我的文字寫得越來越流水帳,越來越沒有意思。身邊足已談話的人一個個離去,或斷交。此刻的我打不起精神跟任何一個人說話,也沒有人有興趣跟我說上半句,一個人的毅力是有限度的,過了某個時候,我便只能筋疲力盡的待在這兒,甚麼都幹不了,看著時間一點點流逝。我想有多一點的精神,可以看足一整個lecture,可以在巴士上看一點小說,可我連二十分鐘慢跑的時間都抽不出來。一天的時間要好好分配委實不是易事,在我每天上班十五小時之時我會覺得那是因為我的工作導致煩惱,但實際上每天上八小時班的人也不見得比我成就了更多的事情。人要是緊迫著自身,所能達成的東西也就接著上升,遺憾是自身和外部的侷限,我們只能做到某個地步,無法繼續下去。

想刻劃些甚麼,卻是半個字也寫不下來,跟朋友我說道生活越來越索然無味,和朋友的對話也越見稀少,她有同感,說道回看起四五年前的傷感,那時候的自己,那時候的朋友們,但覺太過傷感。偶爾我也想起以前我和朋友們交往的片段,隨著時間遠去記憶也漸漸變得淡薄起來,很多東西都想不起來。我們對著生活有同樣的看法,同樣變得沉默寡言,世間再也沒有那麼值得自身投入的東西。

工作十五小時後回家,在凜冽的寒冬中慢跑十五分鐘,觀看二十五分鐘大學課堂課程,那是關於歷史和羅馬帝國的,某天我忽爾醒來,發覺自己對文學和歷史的知識實在太過貧乏,我想是時候進修一下,學習一下關於這個世界,還有這個世界以前所發生的事情。我計劃著每天的時間,甚至每天定下了一個時間睡覺,免得上班之時太過困倦,粗略地我算著自己需要五個多小時的睡眠,六個七個固然更好,但時間委實不許多,我得看lecture,跑步不能中斷太耐。要做的事情又怎麼也做不完好。

得知朋友和我一樣的寂寞和孤獨,也搞不清自己到底是失落還是暗喜,我嘆了口氣,大概待在這城巿的人也大同小異,我們們為面對現實生活而艱難地努力著,身邊只有少數的人的不同,或者說起來那是例外,所為例外,發生的固然不多,也鮮有參考價值,也沒有相干。

○○○

感覺越來越和更多的朋友斷交,然後覺得工作後越難和人交往,即時訊息興起過後,幾乎不會打電話,越是覺得詞窮而沒法吐出半句話,也沒有甚麼足以跟朋友分享的話。我想是世道不同,個人的轉變還是甚麼別的原因,也許不能將之歸咎單一一個原因。有時我覺得有些朋友可以約會,可以聯絡,但卻提不起精神,提不起力氣。這個時候我懷念以前漫不經心的交往,在MSN對話框架所作的交流,比起現在我和女孩們面對面約會的交往可來得親切深入多了。時代如此,我也無可奈何。

不經不覺原來下個星期日又到了要跑半馬拉松的日子,對比起上一年我參加的時候,有進步過嗎?我也說不上來,這一年幾乎無間斷的慢跑,沒有中斷超過兩天,冬天跑得比較遠,壓力大的讀書假期跑得比較長,夏天大汗淋漓之時只能跑上短距離。大概過多一兩年開始在健身房裡練習也不是懷事,畢竟這不是乾燥寒冷的地段,委實是不太適合慢跑的城巿,儘管其四面環海,環境也相當不錯。

我在看米蘭昆德拉的《為了告別的聚會》,說起來這小說竟比起《生命中不能承受的輕》更為容易明白也更為引人入勝,其缺乏名氣委實使我費解,這是本更為容易去理解作者寫作風格和視點設置的作品。不禁我又興起了再一次翻看《生命中不能承的輕》的念頭,儘管已經看過兩次,卻一點不認 為我已經理解當中的念意。想起那段幾乎無止境地翻看村上春樹小說的時光。

沒有能夠放棄的任何事情,我只能一直的繼續努力下去,到一個地步我覺得足夠了便戈肶夠稍稍放鬆一下,工作以後遇到各種不一樣的同事,才驚覺原來竟是位好學的人。最近在網上自學關於歷史的課程,其中一個課堂字幕設定出了錯,我也沒有心情仔細聆聽,玩著電話裡頭的小遊戲,聽著教授的講課。我想起留學之的實際情況,幾乎我沒有在聽教授講堂,只自顧做自己的事,只在做功課或考試時候仔細看一下他們所弄的簡報。

在生活中向前走,稍稍回望才驚覺失去了許多,但如果將我們拉開的是現實和工作,我想這是誰都沒有辦法的。留學之時我早已學會了自身一人獨處的法門,如何打發時間,如何漠視身邊的人,那竟然是舉足輕重的技能,沒有簡直太難在這個城巿生活。我們得學會與寂寞並存,那也並不是那樣難受的事,不過是需要時間習慣。現在想要做的,反而是在一個群體裡頭離群地生活,在個人主義和集體主義之間游移不定,不能事事孤僻,卻又得保全自我。

○○○

感覺我的文字幾近中斷了,下班回家看二十五分鐘的課堂,再抽時間寫上一點點。忽然間我的文字變得流暢,個多星期我思考其中的原因,想是因為最近根本無法好好思考,我的思緒也談不上連貫,這樣的我又何來談得上寫出順暢的文字?就只能一拐一拐的勉力走著,跟我的人生不遑多讓。

還有七天便到了參與半馬拉松的日子,遺憾一年來的練習我並沒有提升甚麼,依然只能是差不多的那個體格,訓練量也沒有提升過,冬天的時候六公里至八公里,夏天之時三公里至五公里。希望能比起上一年更為順利的走畢完程,不再受到腳筋之傷患困擾。我想起一年間的成長,文字寫了二十多萬,路跑了一百多公里,事業在緩步向前。有時我分不清我到底是位有耐性還是氣躁之人,一直以來我都覺得我是屬於後者,後來才發覺我比起世上很多人有耐心得多,也會堅持更長一段時間,而且一旦拈上手的習慣,就沒有那麼容易甩掉。這與其說是好是壞,倒不如說是一種習性。我想起留學的生活更為加深了這一習性,那裡平白無聊如同開水一樣的生活,在學校裡隱姓埋名地作為一位無名氏的生活,是我一直沒有想過的事。

是以我也興起了在歐洲某個小鎮隱居的念頭,聽說Hallstatt是個不錯的地方,儘管聞名於世,也許遊客有點過多,但倫敦同樣有著過多的遊客和短期居留的人。我就隱居於小鎮,每隔數天到超巿採購所要吃的東西,慢煮每天三餐,閒來看電影和寫文字,將時間盡都花在打發時間的事情上面。

忠實並坦誠地我記錄著自身的一切,甚至比起於倫敦寫的時候更為真實和貼近,為了表達某些思緒,那時我常寫下一些虛構的情節和片段,當時幾乎納入我眼中的每個畫面都能夠化成文字記錄下來,或長或短,或多或少。平白無奇的事也能繞有趣味的將之寫下。即使是當時的我也感到稀奇,為甚麼在那個城巿,為甚麼當柑在我身邊,事情就能變得那樣富有意味。對比起現在的我只能將某些支離破碎的思緒刻劃,一陣悲哀無力之感不禁浮上心頭。

我感到失落又無力,現實的重擔壓在身上,生活相對穩定,每星期工作五天,和某朋友見面一次,和情人約會一遍,下班以後跑步和寫文字,一個多星期喝掉一瓶伏特加。這樣的周期重複又重複,持續到我已經感到相當厭倦,卻又心知肚明那遠遠未到足以哪怕是暫停的地步,也許還有數年的時間,開始我也到了該用年來作時間計算年份的階段。是以儘管壓力大得要命,我想讀書假期還是不錯,能將我一直努力的東西來個曳然而止,隔四個星期才又重新開始,未嘗不是一種好事。

○○○

開始放一個月讀書假期的時候《安娜卡列利娜》剛好看到一半,忘記了當初下定決心是要看三分一或是二分一,四星期的讀書假期我撇開一切的逗留在家,朋友情人都不見,除了吃飯以後都足不出戶的逗留在家,平常對太多文字,空閒下來的時間(幾乎沒有)也沒有力氣看書。考試過後,我想是時候重拾看書的習慣,約了朋友,將好幾十書舊書都送走,然後看的是《為了告別的聚會》,比起《生命中不能承受的輕》更為簡潔易明,也使人更為理解昆德拉的敍事模式和風格。

我將書翻到最後一頁,然後合上書本,好好感受看完了一個故事的餘韻。一種久違了的感受,小學至初中的那段時間,我簡直著了魔的在看小說,每一至兩天便能看完一本中文書,儘管那都是簡明易讀的好看的故事。那時中學老師說年輕時要多讀書,出來工作以後就沒有那麼多閒情了,雖然事在人為,但這也不能說不是實情。想起西羅馬帝國覆亡以後,人口下降,知識急速衰退,老師說當時的人並不自覺,說起來還不是跟現在情況一樣?我們的文化,我們的學識,統統都在倒退,誰也無法否認。

智能手機的興起使我沒法與身邊的人好好交往,出來工作以後發覺泰半都是平白無趣的人,我渴望的是能使我進步的人,使我感到自身知識的貧乏,當人感到無力之時,卻會努力去稍稍發奮一下,而我在發奮方面卻通常會做得過了火位,這是在一般人的層面上,在專業的人面前,無疑是班門弄斧。

恆常約會對象到了遙遠的國家當交換生去,去年的這段時間我們幾乎兩星期便見一次面,她幾乎不發一言,我也只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我想起同樣沉默的琪,但她比起琪更要沉默寡言。向來鮮與朋友交往的我,大概也是時候找回一些久未聯絡的朋友,三個月的,一年的。有時我覺得和斷交的朋友重新聯絡,比起和新認識新的朋友交往更為困難。可我已經沒有認識新朋友的心了。一年多間,失去的東西多不勝數,不計其數。心態顯得相當矛盾,想每週和不同的女生約會,到訪這城巿不同的地方,有時卻覺得做人應該沉靜一下,好好思考當下和未來。答案固然沒有,也不可能有,

再給我更多的時間也無濟於事,空餘的時間就像青春一樣,除了被虛耗掉以外不可能有別的結果。當我一天工作十五小時,凌晨一兩時回家之時,我勉力聽著關於歷史的課堂,寫著一點點文字。看著屏幕右下角的時鐘,數算著自己的睡眠時間,心想要是能多兩個小時就好了。可是當我一連數天無聊在家,當我八時下班,十一時已經甚麼都完成了,甚至跑完了六千米回到家,還是沒能幹出甚麼出色的事,不過是待在家發沒有思的呆。

○○○

這個城巿的冬天還過得去,雖然我渴望更為寒冷的氣候,但逗留在沒有暖氣的室內,要是稍稍冷一點也會相當麻煩。除了歐洲小鎮,我還想過不如在極寒之地隱居,像是西伯利亞,冷得連冰箱都用不著買的地方,想要雪藏甚麼,將之都放在室外就好,減少外出的次數,家裡都儲了好多糧食,像吃之不盡的米和意粉,一大堆雪藏的凍肉。我想要待在一個沒有網絡的地方,跟世界斷交,跟所有人都斷交,打發時間就只有喝酒,睡覺,看書。我期望能看到這世界不一樣的一面。

喝不喝酒也無濟於事,我沾染了喝酒的惡習,沾染了跑步的好習慣。但對我來說是怎麼也沒有所謂,這當中沒有一件事是我真正在乎的,連我自己也不遑多讓,只是勉強將就著做樣自己想做之事,做著自己在這社會上應做之時罷了。當中沒有一點激情,沒有一點熱誠,頂多也不過是一點點躍躍欲試挑戰的意味。達成了沒有甚麼了不起,放棄了沒有甚麼大不了。於我而言,那是相當富有隨機和偶然性的事情。

我像是一個有目標的人活在世上,表現得如此,別人眼中也如斯看待。但歸根究底我不是一位地道的人,我沒有將任何一個人放在眼內,沒有在乎過任何一件物事。只有權宜性地,反射性地考慮事情。像是既然踏上比賽場,也就不妨稍為盡一下力,也許比起很多人都要拚命,但實際上我不是為了得到甚麼,我做甚麼,只是純粹的想做而已,其他的都無關要旨。

○○○

親愛的我想要描繪一下四周的景色,遇到的人,看到的景物,發生的事情,但最近的事情都乏事足陳,我想這份工作還真把我拖進奇妙的境地,似乎比起世上大多數工作都要來得奇妙,似乎沒能將我帶到別的地方,純粹消耗我自身,可我卻不覺得怎麼痛苦和難受,也許是同事們的友好善良使我產生了好感,但都是沒能把我帶到另一境地之輩。對此我陷入兩難之中,我離不開我的工作,但逗留在這個地方所能得到的成長比我想像中的要少。

我也想要寫出輕盈的文字,回看起來留學那時寫的文字簡直輕盈無比,現在的我背負著現實和工作的擔子,也越來越感受到其沉重,幾乎無法移動任何一步。我和那時候跟我同遊歐洲的女孩前幾個月到了紐西蘭旅遊,她跟我訴說旅行的點滴,我倆幾乎滔滔不絕的說著話,這使我感到有點疲倦。我想起琪和心,她們都是不發一言的女生,和她們在一起之時總是和我在主導,面見多了也不覺別忸,就讓沉默充斥我們之間的空間。

這個冬天不夠冷,我期待著的是穿著冷衫和大衣走到街上依然感到相當寒冷,再搭上一條頸巾。說起來那時倫敦寒冷澟洌,暴露在外的手需戴上手套才不致於凍僵,我總是只戴一只手套,拿著上課用的筆記和ipad,另一只手則放在大衣口袋裡,用以禦寒。沒有專心上課聽教學講學我也毫不要緊。

女孩談起紐西蘭旅遊的經歷,走了山路,看了冰川,在高空跳傘,在海邊浮潛。我問了她旅行的話價格,覺得還是太昂貴。笑說現階段我還是適合逗留在此一城巿,勉強花錢買了機票和酒店也沒有意味,我也沒有到世界各地做窮人的意思。當然我沒有說的是我將之視為一個修練和經歷,說出來也沒有人能夠理解,就像我常都說工作一點沒為金錢一樣。我會作權宜性的計算,但這僅僅屬於純粹現實性、功能性的計算,我沒將之放在心上,對我而言人生有著更為不一樣的意義,那並不取決於薪金多少,住在那個地段,上那一家公司。於我而言,一個人的學識和視野更為重要,在資訊發達的城巿,我們缺乏的不過是恆心和時間。最後我還是甚麼都沒有,和大多數的人一樣,飄遊在這個空虛的城巿,傍無所依。

○○○

完成了人生第二次的半馬拉松,也許是有了經驗,跑動得很順利,雖然我覺得訓練依然不足,但卻竟然很順利的跑畢了全程,成績也比起去年有很大的進步,儘管有些疲倦,全程都沒有停過下來,最後兩公里還能稍稍衝刺一下。沿路跑來,我超過的跑手比起被超的多上了很多。留力得剛剛好,我盤算著完成的時間,稍稍計算一下,要完成全馬大概也不再像去年感受到那樣不可能完成的任務。首先是提高訓練的力度,這一年說起來我也是馬馬虎虎的練跑,尤其是在炎熱的夏天之時,一週加上來不過十數公里,我想真的要完成全馬拉松賽事的話,一周訓練量得有七八十公里才能,我看村上春樹的《關於跑步,我想說的其實是…》也是差不多的狀況。但至少我獲得了可觀的進步,我處於一個能進也能退的地步。這就是業餘的幹一件事情的好處了。

溫度濕度都比去年提升了不少,每路過水站,我總是將一杯杯蒸餾水往身上倒,才不致於太辛苦或者中暑,在冬天中暑聽上來委實太過荒謬,沒有補給的話連這點路程也無法完成呢。開始我討厭這個城巿炎熱的夏天,也討厭我的工作花我的長時間,這樣子的我無法好好投放時間練跑,如此下去挑戰全程馬拉松就可謂遙遙無期。

看了楊千嬅的演唱會,同事們說道我很喜歡看演唱會,我無法否認。原因之一是年輕時候喜歡過的歌手,親身看他們的演出,算得上了個心願,原因之一則是每當我看表演之時,見到表演表在台上落力的演出,彷彿從中我也獲得了一點點生存下去的勇氣。世間沒有容易的路道,同樣崎嶇,同樣麻煩透頂。艱辛的現實生活間,我們見縫插針地竊取趣味。缺時間的我還是每天看lecture寫文字也不懈地上班。其他人又在做甚麼事情呢?我到底能夠,又願意跟誰交換人生呢?

○○○

我想保持一些在倫敦留學之時養成的習慣,那時每天聽的電台節目已經不復存在,但還有,那時我幾近每天聽著norah jones的歌曲在寫文字,今天的我還能聽norah jones,但總是看著電腦屏幕右下角的時鐘,盤算著需要睡覺的時間,睡眠太缺乏的話簡直不能維持每天的精神面貌。我想要靜心坐下來寫文字,想要有足夠的睡眠,眼睏的時候才上床睡覺,沒有任何事情能喚睡我,除了陽光,肚餓的時候才到廚房弄點吃的,一直的吃到肚子滿滿。能在眼睏時候睡覺,肚餓時候吃飯,竟然是那麼難以做到的事,這是我回到這個城巿一段時間後才察覺的事,對此我感到悲哀又無奈。

心到了遙遠的荷蘭,多出來足以約會的空檔,竟已成了我的煩惱。像生活的習慣。花的時間,隨著時間推移我們養成了習慣,就跟著其行進,不太過份地脫出所被框限的。跟去年一起,跟上個月一起,維持著不變,沒有分別地繼續一切的事情。然後我開始找回一些已經失散了的朋友,數天,數個月,一年半載。有人覺得是耐心,我卻笑說那不過是記性,我還記得有這樣的一個朋友在。

○○○

機緣巧合間找回了沒有聯絡年多的朋友,打聽間她已經大學畢業,找到了工作每天上班,從我們上班的地方,找一個中間點,腳程差不多是十五分鐘,算起來來回就是半個小時。早一天稍稍相討一段時間,最後她拍板決定就這家餐廳,我也沒有異議。

那時她跟我同遊愛丁堡度過了三天兩夜,到訪了威士忌酒莊,住在一家雅緻的小酒店,裡頭連床鋪都是在john lewis買的,還一同爬上arthur seat,居高臨下地看著這個城巿的風光,在遙遠的愛丁堡我們抽了整整一包煙,我倆都沒有抽煙習慣,但身處歐洲卻都又覺得多抽幾支無妨,感覺也更為合適。

我們在一家印度餐廳會面,她稍稍遲了十分鐘,來時相當抱歉,我笑說那根本沒有相干。我們都有著相當鬆動的午飯時間。有些公司只有一小時讓員工吃飯,那委實稍稍有點不太方便,尤其是像我那樣在飲食荒無的地方上班的人,又或是在密集商業區上班的人,專做午飯的食肆總是人頭湧湧,水洩不通。

年多時間沒見面,我倆幾近滔滔不絕地談著話,她問起了我的工作,上班放假所做的事,說道想不到我會從事這一行業,對於這個我也沒有答案,人生的道路本是一路走來身不由在,誰也沒有奈何。我也問起上自上次見面時所發生的事情,她自大學畢業,找到了新的工作,也找到了新的男友。我們隨心聊天,更新一點彼此的近況,屈指算起已認識多年,那年我看著她寫著會考放榜那天的心情片段,現在已是大學畢業到社會工作近一年的女生。我也走了好多個階段,到了遙遠的國度升學,養成了不少習慣,看了數百部電影,喜歡的作家掉了人,聆聽的音樂各有不同,在這段期間更是寫下了許多文字。

「我覺得你沒有變過。」我放下餐牌,看著她的眼睛說道,定睛看著她皂臉孔,有種熟悉又陌生的感覺。

「很多人也這樣說。可能那是表現在網絡上的我的不同,朋友們見到了我,也說道其實我一點沒變。」她揚手叫侍應過來,點了一味軟殼蟹喇唦,我則叫了那家餐廳的招牌雜綿飯,甚麼都試一下。

我想君是少數對我相當程度了解的朋友。很多年以前我們看著各自的網誌,那是一個真誠而簡單的年代,只要花上時間,任何人都能夠相互了解的年代。數十分鐘過後,忽爾我悵然,好像好久好久沒有和誰這麼談過話,談論關於自身,也關於這個世界的事。會思考的人,在這個世界,竟然是那樣的稀少。那時候和人交往,但求志趣相投,價值觀相近,能夠分享喜歡的事物,心愛的電影音樂,對世界的看法。最近在現實生活與人相交,一看外貌二問職業,然後問有沒有伴侶,我是不習慣這種模式,也不覺得那是重要的事。職業和外貌決不是一個人的限度,視野、學識和品味說起更是關鍵。

隨便挑選下忽然是不錯的的餐廳,東南亞菜式來說稍稍偏貴,但以這個地段這棟大廈說起來也算是合理的價錢。我的午餐套餐相當豐富,有油飯、雞脾、巴東牛肉,還有著一系列的前菜和小菜,質素也相當不賴。君的喇唦麵看上來也不賴。我們都道這家餐館不錯,可是價錢也不便宜,下一次還是試別的東西來得划算。

○○○

積累了一星期的疲勞,每天醒來都但覺得眼睏無比,彷彿都沒能再撐多一秒鐘下去。本來約了柑今天午飯,卻收到她的訊息說道臨時知道有同事生日,要辦一個驚喜午飯,不如改為下週一,我回道沒有問題,下週就是下個月份了,長時間的工作時間過得又快又慢,早大半年我總是在說時間的流動越見得奇怪,現在的我簡直察覺不出時間的流動,那像是平行於我自行行走的線路。

差不多完成昆德拉的短篇小說《慢》,聽別人說他以法語創作的小說不比以捷克語創作的出色,我有同感。下套小說我想看《紅樓夢》,翻開其份量,心中定下不如先看個三份一。這樣的文學長篇經典要將之全都看完有點困難,看過二份一,三份一就已經很不錯的了。

還在聽關於中世紀的課堂,我選定了下個要學習的科目,就上個關於音樂的課程,我幾乎一點都不懂得的領域,只有在年少的時間稍稍學過一點。願意不願意,我都已是畢業一段時間的大學生,往後要學習甚麼都只能靠自己的努力了。像早前一段時間自修考關於工作的專業試,若能順利過度的話,還有最後的一份卷等待著我,又將要度過大壓力的一個月,重又回到閉關的日子,想到這裡也不禁覺得頭痛。我渴望輕鬆一點的工作,輕鬆一點的讀書和考試,充裕一點的時間,可一點都不容易。

完成了半馬賽事後腿一直痛了數天,是沒有準備好這等強度的途程,稍稍有點將肌肉操過度了,雖然也沒有相干。一口氣休息了五天,一連大半年以來都沒有中止運動這麼一段長時間,現在的我處於能進能退的位置,往前重拾慢跑的習慣,或後退適應毫不運動的自己。兩者我都試過了。人生中能保留一項兩項稱得上健康的活動也不錯,我還想要上喜馬拉雅山,還想要完成全馬拉松的距離。

演唱會後依然聽著楊千嬅的舊歌,像舊地、稀客、深息,一些她演出過,一些則沒有。留學之時跟柑聊過楊千嬅,她說她的歌聲能說故事,我也覺得始絡某些歌曲的味道是只能她能帶給我的,而要聽懂她的歌,我想也需要一點點共鳴。曾經我寫道,她的歌曲最為接近愛情的真實面貌,當然那是只我所能感受到的愛情,糾纏,糾結,百感交集,進退不得,無可奈何。

31/1/2015

Part V

這個冬天可是一點不冷,我對誰都這麼說道,印象中僅有在十二月的第三個星期,那時我留在家裡溫習,忽然間但覺寒風來襲,即使將房間的窗戶緊緊閉上,輕輕披上一件毛衣,牙關也禁不著一直打戰,冷得甚至想到附近的電器店買個暖風機。但那是最冷的一天了,往後一直回暖,上班的時候依然能穿著大衣。中午太陽外出之時甚至只搭配一條頸巾足矣。

經過一個炎熱得可怕的夏天,然後是一個不夠冷的冬天,著實是令人不快的事。特別背景是如此一份工作和在這一個城巿。時間停止流動,我在靜止的空間繞著圈子前進,日復一日,星期復星期。我寫著一式一樣,毫無意義的文字。有時候將酒倒進胃讓自己醉掉,但越來越覺得這不為情傷,不為壓力,也不為文思,除了習慣,就是想讓自己變得更為空白。留學的那段時間,酒入愁腸的話能使現實的景象退去,剩下真實的要緊的事情,一一呈現我眼前。現在的我喝酒依舊能將現實褪去,但那之後只剩下一片空白,甚麼真實甚麼虛幻都不存在。我想起看了好久同時停滯不前的《存在主義概論》,沙特的說法是一個人就是他的作品和做的事情的總和,除此以外沒有別的。不知不覺間我也好像只剩下我表徵的一切,做的工作,寫的文字,到訪的地方,跑的路程,看的小說。

對此我不感到輕盈,緩緩地,點點地,越來越覺得我被這個現實世界掏空,刻下的文字,不過是將仍然剩下未盡虛耗的轉化罷,文思顯得斷斷續續,無法一氣呵成,也串連不起來,我想不止是文字,連我自身也一整個的變得支離破碎,怎麼也無法組合起來。我想我需要一段好長好長時間的休養。

聽著張震嶽的《在凌晨》有種帶我回到遙遠的時光的感覺,說起來很多喜歡的歌曲由第一次聽到現在都已有十年光景了,十年是一個怎麼樣的距離呢?我仔細思考這個問題,事實上我想起關於中學時期的事,那些回憶襲來的感覺,跟我在讀歷史書的事情不遑多讓,我想男人在二十四歲時想起自己的初戀,和在三十歲時想起自己的初戀,都是抱著同樣的心情。時間和心情都在某個時點就已凍結,往後的一切再怎麼翻天覆地,都已經不再重要了。實際上當我們艱難地生活在現實世界,盡到責任,使各人都活得心悅誠服的當刻。往前好一段時光和記憶,都被我們拋在身後,像封存了圖書館。

○○○

想要將甚麼刻劃下來,卻覺得乏事足陳,人生簡直變得毫無趣味,為著各種瑣碎之事耗自己的人生,我想起和樂瑩吃飯之時,好幾次她提起要跳脫這個社會的制度,離開資本主義的世界,她問道為甚麼人要工作,又道像希臘或羅馬帝國那時候的社會,人們每天只走上街思考辯論這可多有趣,但那時候的社會是依仗無數奴隸來建設的,又沒有來由也沒有可能走回頭路。我心想這還真是個不得了的小女孩,如此一個問題我也想過多次。而就在大學期間讀了三年的經濟學後,世界的一切在我眼中都但覺合理無比,沒有脫出框框的可能性。但有時我又覺得人生是有出路的,但所謂的出路,不過是由一個死死的世界,到另一個死死的世界而已,所謂的可能性在每個人的設定上說起來都是具有相當的侷限性的,不可能不這樣,不是不可能自由自在的,生活於這社會,大大小小的人會過來跟你說三道四,縱是僅僅要漠視他們也得花上力氣。維持生活所需便得花上力氣,這是我留學的時候所發現的道理,生活中的總總煩惱,最後還是得由自己來解決。那個時候我沒有工作,讀書也只是半力而為。但處理一天兩餐,和朋友們的關係,自己的身體和情緒,需要打發的時候,那時候的我已經筋疲力盡,每天得睡上七個多小時才能恢復,然後又是一天忙碌的生活,簡直沒完沒了。

去聽了lily allen的演唱會,看國外歌手的演出是了個心願,年少的時候看了coldplay, love psychedelico,留學的時候看了suede 和radiohead。離開中學以後我都沒有怎麼聽過新的音樂,我想人過了某個階段,便再不那麼容易接受新的事物,喜歡新的歌手,也再不會有那種真正關於心的撼動。是以價格不菲,道途遙遠我也得去,聽她親口唱出的littlest things,於我人生中算得上重要的歌曲。

之後到了機場,倘若有時間的話還想坐上好一段時間,看著人們拖著行李來來往往,一副離別的情緒浮現心頭,巨型電子屏幕顯示著航班的坻埗和離境的時間,看著家人和情侶送機接機的情境,機場是個無視日出日落的地方,日照時間於世界各地有所不同。事實縱是我自身,也沒有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習慣。我看著顯示版上世界各地,思考著哪一個會是我的棲身之所,又有哪一個我願意稍稍到訪一下。看上去有很多不錯的地方,比如說土耳其,名古屋也不錯,但要住得遠離遊客區才好,不然就趣味索然,烏煙瘴氣了。

○○○

我和柑約在灣仔一家意大利薄餅店會面,她說她最近幾個星期離開了公司,到客人的地方工作,離我也近,只乘半程電車便到達,我早到了,還在附近的快餐店買了杯抹茶味的雪糕,稍稍有點兒太淡,但價錢很便宜,配得上這樣的質素。我先到達那家薄餅店,找了位置坐下,向柑傳個訊息,著她下了天橋之後往左邊走,就能找到那家店子了。那一家在馬路邊小小的店,只有十數個位置,主打賣的自然是薄餅,數十塊錢便有一大片,足以充當一頓午飯的份量。

柑在數分鐘後翩翩過來,上身穿著一件中身乾濕褸,裡頭是一件雪紡上衣和黑色窄身迷你裙,配上一雙紫得發黑的絲襪,腳踏黑得發亮的吋半跟鞋。

「你懂得來啊。」我說道。
「你說下天橋後往左走嘛,轉個角便看到這裡了」
「去買東西吃吧。」我說。
「有些甚麼?」她問,走向兩步之遙的櫃枱,拿了餐牌過來。
「我上次來的時候就點了這個。」我指著餐牌上最便宜的辣肉腸薄餅。
柑走到櫃枱,跟職員用英語點了兩份辣肉腸,剎那間我有和她身處外國之感。往後男人卻用廣東話點餐,我和柑相視一笑。
「我還真以為她只懂得英語。」柑無奈一笑。
「你一直都會留在灣仔嗎?」我問道。
「對呀,上次跟你在中環午飯過後,當天下午便到了灣仔,將一直留到三月了。」她說。
「很好啊,我來這裡也很快,附近有很多不同的東西可以吃啊。」我說。

未幾職員叫到我們的號碼,我將兩片大大的薄餅拿回座位,柑舉起手機輕輕拍了照,說道還真夠份量,拿起刀叉切了一小片淺嘗,說味道也不錯。我認同,還說上一次我是獨自到訪,當時我一個人在附近上班,中午的時份便走過來吃一片薄餅,還吃了這附近的一小碗魚蛋。

「話說,最近來的實習生,我早上十時打電話給她,她竟說剛剛才出門。」柑氣道。
「我這邊的也不遑多讓。我也不是很早上班的人,但也不太能接受晚過十時才上班的人。」我也切了一片薄餅吃著。
「九時四十五分已經是極限了吧,還跟我說十時才剛出門。」

沒有叫啤酒或是可樂,薄餅吃完過後,我們到數步之遙的台式飲品店買吃的,柑叫了杯焦糖奶茶,我則點了純綠茶,等待期間我在小吃店買了一小碗魚蛋。柑說下次我們大可不必吃正餐,只吃小食便可,我贊成,說道附近很多便宜又惹味的小吃。

接著我們到訪電話店,柑跟職員說她的訊號卡壞了,職員著她提供訊號卡和身份證,檢查過後將身份證還給柑,拿著她的訊息卡在電腦前不停按著。我接過柑的身份證,看著上面的資料。

「為甚麼你出生的年份比我早,號碼卻比我小?」我問道。
「怎麼會?」柑驚訝。
「難不成我出生前在這世界當過實習生?」我拿出我的身份證給柑看,笑道。
話說在我們公司工作的同事一半都曾經當過實習生,實習生有一個員工編號。後來正式入職之時還是會沿用那個編號。我說我入職時的號碼是十四萬多,大概就是全球員工加起來的數目。柑說她那邊好像到四十多萬了,我驚訝,說道怎麼有這麼多人。柑說不過是離職的人太頻密罷了,實習生也異乎尋常的多。

這時候電話店的職員已經處理好她的訊號卡,將之還給柑,說道若是再有問題的話還是到專門店求救的好,有時也不知道是電話還是卡的問題。我們也將身份證收到,走出店外。看看手錶,眼見時間尚早,便繞路到附近的電腦城看看有沒有甚麼產品合適。我說我買了電腦專業玩家級的硬件作上班之用,感覺相當不錯。我們隨意散步似的走過幾層,但覺一無所獲,便徐徐離開,道過別後回到公司。

○○○

撐著無止境的睡意工作,漸漸也成了常事。我想著去年今天的這個時候,其實已經進步了不少,畢竟世上很多的事情都不過習慣而來,一然後是二,二接著是三,然後周而復始。酒量啊睡眠啊跑步啊,統統都能透過花時間練習而取得成果,當然能做到哪個地步卻是不折不扣的天分了,有些人怎麼努力也到達不了的境地,另一些人輕易而舉便到得了。

聽著keren ann的歌曲,那是我自中學五年級的時候,面對著會考時所聆聽的音樂。屈指一算,距今已有七年了,斷開了的時間,一截截的回憶宛如碎片散落一地,大多數支離破碎,無可辨認,但當中有還是有幾塊大的碎片,從中能看得出端倪,前因後果。固然不能拼出一副完整的畫面,但足以使我想起一些往日的時光,美麗的回憶,值得記下的一切。

隨著好些舊朋友都開始工作,加上時代的轉變,和人交往越見得困難。我嘗試找不同的人約會,到訪這個城巿不同的角落,卻無法找到年少時候那種心的悸動和震撼。更多的時候相對無視,拿起電話良久卻沒法撥下號碼,看著鍵盤一段時間卻無法找到相應文句。往後誰都變得沉默寡言。這也許不是壞事。留學之時我學習如何獨個兒生活,在沒有人在意自己的地方自得其樂。

這裡可不行,這裡是滿滿都是人的城巿,一舉一動都被眾人目光注視下,漸漸地便自然而然失去自我,人也變得漠然,考慮別人考慮自己,思前想後的結果是甚麼也成就不了。縱是一件多麼簡單的事情要得到眾人的共識是一件多麼困難的事。還是獨個兒輕鬆自在。

○○○

同事說今天是立春的一天,這天過後便是春天了,儘管周圍還是毫無春意,感覺還在深深的嚴寒之中,當然那不是一個怎麼寒冷的嚴冬,沽名釣譽,名不副實的冬天。想起數月天我看著日曆上的立冬,當時可以僅僅穿一件走在街上都會熱得滿頭大汗的時份。我不禁想二十四節氣一點也適合這個城巿,我身邊也沒有任何一人從事農耕業務,節氣甚麼的也沒有所謂了罷,說到底誰在意呢?

開始我又過著規律的的生活,只有一段時間過去,便不自覺間建立出一系列的習慣,甚至連傳訊息的對象也是來來去去的幾個人。就這麼說起來我搞不清楚美好的生活和痛苦的生活,時日一久我們對眼前的事物習以為常,分不清是好是壞。曾度過悠閒的時光,也試過忙得不可開交。可現今的我回望過去,卻甚麼都看不明白,無法理解。

工作十多小時後回家,聽著關於中世紀的課堂,每節課四十多分鐘,我每天看半節課,只花二十多分鐘。同事們都道不能回家立馬睡覺,不然便會覺得一天都白白過了。對此我沒有看法,但就從小到大的習慣來說,每晚我都在電腦前待上好一段時間,有時侯聽音樂,有時候寫文字,更多的時候只像散步似的在各個網頁遊走。去年的這個時間同樣工作忙得不可開交,那時候我便打算過每天臨睡前看十五分鐘電影,加上周末的時間,一星期便能看完一整套電影。現在的我實行著差不多的計劃。但看的不是電影,是大學的講課。課程的長度跟我唸大學的時候差不多,大抵所謂的學校教育,就是那樣子的一回事。接觸我幾乎毫無概念的中世紀歷史。

太多歌曲年輕的時候沒有聽懂其意味,儘管將之重複播放到甚至倒背如流的地步,直到某天才忽爾明白其箇中意思,剎那間心情更是顯得沉重,要懂得某些事情,有時需要共鳴,有時需要經歷,更多時候只是靈光一閃的頓悟,不明白就不明白,也許這是好事,到當我真的明白到某套電影,某支歌曲中述說的意味,但覺悲哀得不能自己,那一刻我連話都說不出來,這委實是跟誰都無法傳達的感情,只能留給自己。

○○○

然後是二月初,我好像度過了好漫長的日子才來到這時候。走過了好長好艱辛的道,接下來還有很長的路,就像是走到一半的馬拉松,我已筋疲力盡,正用不存在的力氣在走動。完成了半馬的比賽後,這兩星期處於疲憊期,凌晨回家時不用迫自己保持必要的比賽狀態,便放任自己盡情懶惰一下,我看著自己跑步路程的記錄表,連續休息五天以上是少數,但偶一為之也無妨。反而我在考慮是提高自己的訓練度都足以參與全馬的賽事,還是維持原狀,每年像例行公事一樣完成賽事。遺憾是我的工作花太長時間,這個城巿的夏天也過份炎熱,冬天的話勉強用來作長跑賽事亦可以,但日常練習來說溫度或是濕度都太高了,讓人沒精打采,一點都提不起勁。

第二年在這地方工作,暫時還算順利主要因為同事都不錯,缺乏靈氣,但還大抵都是善良的人,很多甚至用有趣來形容也不為過。而說到下年呢,下一年又會有很大量的人事變動了,我就是處於如此變化急速的世界,有時快得適應不了,還沒有了解好一件事情便要換新的了,沒有時間讓我慢慢了解這世界的運作模式。那可能要到世界另一個角落才找到答案。

我想我需要在一個與世隔絕的地方過一個月才行,在沒有人打擾,也用不著勞動的地方過日子,在山下,在湖邊,天氣最好是乾爽涼快,我能夠專心我的練跑和寫文字的作業,努力專心工作一段長時間,轉換一下環境,在靜謐清幽之地稍稍隱居。我還想要到訪足夠寒冷的地方,讓我個人能夠靜下來,身體和心都一樣。在這個城巿生活時,我嘗試盡可能的攫取見識。所做的方法不過是花長時間工作,將隨之而來的薪金都消費掉,多數是各家不同的餐館,世界各地美食都能夠在這城巿找到,然後是來自物質世界的消費,像某家廠牌的香水或皮鞋。說到底是權直之計,我是在透過花金錢來掩飾甚麼,從中我得到了毫無用處的知識和眼界。

在這個失去和別人深入交往的年代,我也只能夠自說自話地自言自語,提出疑問,牆壁如同鐵塊一樣木然,絲毫的回應也沒有作出,固然在我意料之內。提出的疑問就像山洞內迴響的聲波,來回蕩去,然後消去,除此以外沒有別的。我想將這感受和人訴說,卻發覺身邊已無足以談話之人。我聽著norah的歌聲,喝著純粹酒精味道的伏特加。固然不感到快樂,但也不覺得特別哀傷,想起倘若此刻能為著甚麼事情傷感一下也不錯,但沒有,小瑩跟我說其生活波瀾不起,我呢?到一個地步,對明天,下星期,下月的事情都沒有期盼,但求別來那麼多亂七八糟的事情,害人有意外的麻煩。

仍然沒法適應一大群人耍樂的場景,每當處於那樣的地方,但覺別扭無比,人群中更顯寂寞,無所適從,這個時候比起平常的我更不想跟人交往,就像我獨自一人躲在角落,想著純粹關於自身的事,別人的一切,世間發生的事情,都與我毫不相干。偏在這時候人們都在互相談話,窮極無聊地玩著毫無趣味的小遊戲,改變不了這景地的我只想要離開。

○○○

問題就是在這裡,我依然無法描述出翻看小說的意義,但重複又重複的做樣這一事情,慢慢便感受到一種類似意味的東西。《挪威的森林》的主角渡邊君在故事裡頭正讀著大學,他最喜歡看的小說是《大亨小傳》,說道無論甚麼時候翻看任何一頁,都可以順意看下去,亦但覺妙不可言,而且重複看多少遍都不感到膩。說起來我讀《挪威的森林》有同樣的感受,我想這便是所謂文學小說的傳承。那時候我坐在這城巿某家大學的休憩處,高高的樓底,任意擺放的梳化,讓大學生們能隨意休息或走動,打發時間,耗費青春。每家大學都有一個這樣的地方,所謂的校園是一個很模糊地定義的區域,不像中學似的,有實在的門口,進入,離開,直截了當。尤其我在倫敦就讀的學校是屬於一點點地散落於當處的類型,當中夾雜了不少根本不屬於大學的建築物。

那個時候姻跟我說道英國的大學分兩種,一種是有指定的校園範圍,國外地方大的關係,不少大學都處於不怎麼發達之地,所謂一個城巿,很多時候都不過是一所大學,數條稍稍顯得繁榮的大街,足以採購日常生活所需,再往外走便是一些較為地道的小街窄巷。而像我所就讀的大學,則座落於繁榮鬧巿間,縱是離主校園數個地鐵距離亦有屬於大學的建築物。每年的年終考試總是在遙遠的試場,有時和同學一起前往,更多時候是我自己一人,但到得第三年,很多偏避的試場都已經到過數次了,連一向不認路我的也懂得怎麼前往。

那時我和將同我歐遊的女孩,躺在大學休憩處的沙包裡,談論著我們將要的行程,其實到哪裡我都沒有所謂,反正很多地方我都沒有到訪過,也不是對旅行特別熱衷的我,不過是順勢的湊著她辦才想要加入罷了。說起來也應該要去一次畢業旅行,往後就再沒有機會畢業了,我將永永遠遠離開校園。粗略談過大致的行程後,我拿出電話看著書,她問我看的是甚麼書,我說那是挪威的森林,她說聽了這書多年,卻還沒有看過,問我看到哪裡,我回道大概第四次了,她相當驚訝地睜大眼睛看著我,我不禁有點尷尬,當時的我也無法解釋。現在我已大抵看了七遍或是八遍挪威的森林,不少內容都能夠默念出來,可說是人生中最重要的一本書。

○○○

下星期便是農曆新年,我們都期待著將來的假期。柑提議到一家半自助餐店午飯,我說正好,那是一家酒吧,晚上作酒吧讓人喝樂作樂,中午時份則賣廉價西餐配上自助沙律吧。上次來的時候差不多十個月前,當時的我在附近工作,便和同事到來。食物不甚了了,但作一頓輕鬆午飯則也未嘗不可。我們坐下之時已見長長的人龍在排隊輪候,本想待其散去,待一會後卻覺無甚進展,便出去邊排隊邊聊天。

這陣子我們正處於工作得最忙碌的時候,上個星期五本打算和柑到一家西班牙餐廳約會晚飯,最後還是沒能約成,之後可就更是忙個天昏地暗,我的同事們比起我體力還要顯得差勁,忽然我想起了中學的時候,特別是就讀預科的一年半間,我睡得特別少,每晚凌晨一時多才上床睡覺,早上七時前便起床,十分鐘內梳洗更衣出門,趕上頭班巴士回校,頭幾個進入班房的學生。說起來我那時也不過是每天睡五個多小時,和工作最忙的時候的現在不枉多讓。

我們吃著淡而無味的地道西餐,有一搭沒一搭地談著話,午飯時間餐廳人頭湧湧,侍應人又相當不足,就連叫杯餐後咖啡都要等上好久一段時間,那時候我說大概以後也不再到這裡來。柑在附近上班,說道這一區還有很多半自助餐,可以慢慢吃,還說她的同事們一整天不是吃米線就早餐店的常餐,委實不適合午飯吃啊。

比賽過後跑步的節奏慢了下來,湊著工作到凌晨的行程,我放棄了半夜到樓下跑步的。翻看紀綠原來近三星期只維持三千米的跑動距離,更有連續五六天的停頓。訓練的節奏慢慢重拾過來就好,不要那麼容易讓自己對一件事情變得倦怠。我看完了關於歷史的課程,現在觀看的是基本的音樂課程,小時候曾經學過小提琴,因為實在太差,離開中學之前就放棄了,倒沒有甚麼可惜之處。說起來我該在更早的時候捨棄,但要中斷一個堅持了好幾年時間的習慣,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結果還是拖了好久。

聽著my little airport的新歌《麥記最後一夜》,歌詞像優美的詩篇,帶我重又回到這個關於愛情的無力的景地,畫面,場面,剪影,片斷。我想起王家衛的《花樣年華》,每當我憶起這部電影,同樣只是一個個剪影和畫面。橙汁、朱古力與露宿者,快餐店的座位,漆黑街道,昏黃街燈,將要別離的心情,相對無言卻不捨。沒有開花結果的愛情都成了遺憾。然而我的文字支離破碎,跟我自身的思緒同步,越是融入這個城巿,越是顯得漠然。我投入到每件事情,花時間努力工作,下班後盡情享樂,到訪或新開或聞名的餐館,看城中熱門的電影,或到遊樂場耍樂,越投入便越察覺這世界的淺薄與沒趣,像個傻瓜似的花光時間卻甚麼也沒有得到,卻疲倦不堪。

○○○

回到這城巿已經一年半了,生活顯得越來越規律,也變得越來越重複,矛盾地我在熟悉的習慣中,又渴望能有一點新的衝擊。我屬於樂意適應環境的一種人,但同時間又覺得離開熟悉的地方,要重新接受新的事物顯得麻煩透頂,像鐘擺一樣游走兩邊,猶疑未定。倒覺得我是盡最大的努力,人生中沒有一段時間似如今般上進,工作之餘我越益發擔心自己變成這城巿大多數的人一般,除了工作以外一竅不通,我上各種不同的課堂,看不同的書本。可以的話還想交不同的朋友,但這於我顯得困難,甚至想不到能夠說些甚麼話兒,每人都專注於生活的要事,將關係統統丟到一旁,即使是我也幾乎只考慮關於自己的事,沒將別人放在心上。

曾經我將留學的生活形容為人生為閉的一個時段,轉念一想,現在的生活又何嘗不是閉?不過是轉了另外一個模式罷了,誠然我每周上班,和同事們有很大程度上的交流,也和朋友和女孩約會,我是在移動,在踏步,越來越發現,與其說這是前進,倒不如說是繞圈子,隔了好長一段時間,筋疲力盡然後發覺自己依家逗留在原地。

琪說喜歡《我和柑的二三事》多一點,我也是。那至少一文不值間讀起來曉有趣味,而不是一文不值沉悶無比又不斷重複,要說優點的話只能說那引證了我自身的囉唆,也比以前更真實的記錄自身罷。我曾經翻看兩遍《我和柑的二三事》,放進平時看書的電子書,乘巴士或等待之時,就像看別的作品一樣看我寫下的文字。那已經處於離開倫敦很長的地方,無論是時間或是距離抑或感覺,屬於能夠抽身以半第三者的角度觀看的程度。有時我想起那時的事情,有時想起那時的心情,更多時候感覺複雜得難以形容,甚至我想起了當時實質的心情,而不是以不完滿的文字記錄下來的那些,另有事情當被寫下之時,不免失真,失卻了事情發生之時平淡簡約。我想起和柑逛過好幾個古董巿場,都是以周末閒著沒事的心情隨意逛逛,沒有想甚麼,沒有想要甚麼。可將之寫成一篇篇文章,重讀期間我無法感受到當天的隨心,所見之物,所談的話,無一不顯得矯揉造作,不值一晒。

○○○

轉眼間天氣變得又濕又熱,乃是惱人的春天。上個周末到鳯凰山走了一趟,我說這個城巿的行山徑和海濱公園都值得多去,一天大部份時間都是夏天的當刻,得把握時間在天氣仍然涼快的時候多到戶外的地方。沒想到還只是二月中旬,已經踏入了初春。走在一級級的山路,但覺侷促無比,活脫就是春天的氣候,環山皆霧,雖談不上伸手不見五指,能見度還是相當的低,大概只有十來米,更遑論在高點眺望景色了。眼睛頭髮皆沾了山頂的露水,濕漉無比。除此以外這也算不得一個太艱辛難行的山徑,縱使相當高,不過逐步拾級而上就能到達,費上一點點勁便行,一系列的上級然後到達頂峰,再接著一系列的下級,回到地面。

這還真是一個冒牌的冬天,真正稍稍顯得寒冷也不過只有數天。與期望委實相差太遠,甚至連大衣都不用穿,只套上一件薄薄的毛衣,或者加條用以擋風的頸巾便已足夠。照這樣的勢頭下去,不到四月想必炎熱過份,想起又要面對炎熱侷促的夏天,不由得十分納悶,炎熱而抑鬱的夏天,我想起my little airport的這張專輯。

過兩天便是農曆新年,數天假期可以休息一下,留有足夠睡眠時間,花更多時間夠在家中休息,或與三五知己外出聚會。趁氣候仍然寒冷的時候還能和舊同學一年一度在水塘燒烤。還能抽時間看一兩套電影,規律地慢跑,比賽過後休息了太多時間,工作也太忙碌。可說起來不用上班的日子也不過數天,可卻都是至緊關鍵的日子,人不可能長時間拚命費神。

○○○

發覺我沒法好好計劃假期,太長時間專注工作,忽然間一天多了十數小時會顯得相當茫然,但當適應過後便覺得那還不過只是合適的時間。我總無法好好把握我的假期,總是將之耗費掉,就像我的青春一樣。所以我已經沒有感覺,關於浪費,關於虛耗,一切一切我已習以為常。

數本待看不看的小說,待看的電影清單越來越長,太多積累下來的事情,我卻是一點意欲都沒有去處理。比如說那本看了幾年的《存在主義概論》,李天命竟然寫出了如此一本艱澀難懂的作品。說起來他的其他我已經不知道丟失到哪裡去了,早兩個月前曾經將家中的書本都翻箱整理了一遍,好大的一部份都送走。到足以重新添置書本的地步。但我還是沒有買書的意欲,積存下來的書本還是太多太多了。

看完了幾本昆德拉的小說,正在看的是紅樓夢,回個神來才發現好長一段時間沒看真正的中文書,而不是由外文翻譯而成。在這城巿一待就是十九個月,於我而言不能說長,至少也沒有感受到那種距離感。同事朋友們都陸續去旅行,我倒提不起意欲,花時間離開,還不如在家休息。我不想要那些平淡無奇一般性的旅行,一怕麻煩,二缺金錢。當然我也想轉個地方寫作,或許能為我帶來點不一樣的衝擊,不用再在過去的回憶和現實的生活中浮沉。

○○○

遺憾是我始終沒能跟任何人連接起來,沒有像以前般感到傷心,不過是因為習以為常,過份投入現實生活,有時我覺得自己得到了很多,但又覺得一無所得。所學到的東西,所認識到的人,無非都是沒有價值的。為著現實而忙碌,卻又少了和人交流的機會,談話而不是說話。開始我覺得難以形容和述說我的工作,但除了工作,卻又覺得詞穿,乏事足陳,無事可說。這個時候我便想見柑,至少我們在同一行業裡,並且在某程度上互相理解,能夠談話,能夠連接。說起來上兩個星期曾經做夢,夢中柑飾演一名喜歡我的女生,對此我感到糾結而不知所措,婉惜那時的我已是有伴侶之人,能使我稍稍動心的女生其實寥寥可數。

執拾舊檔案啊翻到了留學之時寫下傷心的文字,那時我失去好幾位重要的人,那個時候的我待在僅我一人的房間,外面是寒冷的氣候,我用厚厚的被包著自身,將暖風機開到最大,只有一部電腦,一個電台節目,加上一瓶酒。傷心的時候我喝酒,更為傷心的時候連酒也不喝,一個人傷心絕望到一個地步是甚麼都不渴望的,連死都不渴望,讓日子一天天茫然地過去,沒有意思地流逝。

近一年沒有失去誰,卻也沒和誰連接起來。只有我孤身一人,置身於龐大的世界裡,我想要努力,想要奮鬥,想要逃避,想要放棄。卻連門都沒有,沒有找到起點,沒有看到終於。感覺僅在作無謂的虛耗,欺騙自己將來會顯得不一樣,可見的未來將會有不同的風光,我們將踏上不一樣的道路。

所謂的平步青雲也許也不是平坦易走的路,我想起近一年和同事們點到即止的交往,切身地接觸屬於這個現實世界的人,如今已經一年多,卻仍然沒法理解,也沒法接受很多事情。離開了我公司的朋友們到了投資銀行工作,說道不喜歡那裡的人,我苦笑說但那個行業的人全都是一個模樣,只能將就著適應,說到底那不過是演技。有些自制力差的人則會被同化,依照各人素質不同各安天命。

妹是很喜歡思辯的人,腦子裡裝著各種各樣古怪的想法,其自有看著這一世界的視點。和她相處期間也使我想多了東西,曾經思考過卻又擱置了問題,又被她重新激發出來,每多想一遍,便發覺世界又逐漸變了模樣,亙古地變,用時間線從左到右,每一個時點呈現出來的都不盡相同。

工作消耗我的同時,也將自身扯到另一境地。我像依照卡繆的學說似地對抗這個荒謬的世道,將之當成了既定的事實地接受下來。工作就只是純粹一份工作,我這樣對己說道,世間的一切是沒有意義的,很久以前我便這樣子認為,一切都無價值,一切都沒意思。為此我們更是應該站立起來,不懈地對抗這一荒謬。

21/2/2015

This entry was posted in Uncategorized. Bookmark the permalink.

Leave a comment